这山上雅亭只能遮挡雨雪,并不能抵挡寒风。
整个雅亭以及走廊,汇聚着上百人在这里,尽是北境北州之人,也有其他几州慕名而来。
亭外寒雪丛丛,亭内上百双眼睛都朝秦辉看了过来。
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士子,根本无法与秦辉相比,但心中早就希望有人站出来能够对付秦辉。
他们这些文人雅士,都带着文人的骨气,最不喜秦辉这种仗着自己的身份,三番五次不待见他们,早就心有怨念。
尤其是听闻秦辉的事迹之后,不少人都在心中嘀咕秦辉只不过投了一个好胎。
此时陈远站出来,不少人恨不得拍手叫好。
众人的反应,秦辉尽收眼底,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他今天没去醉仙楼,而是来这梅山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看看他这一代的年轻人都是怎样的面目。
结果不尽如意,除了那来自江南赵家的赵拓。
虽此一人,但小巫见大巫,也可窥见一二。
也清楚了为什么南方能够一直稳压北方一头,饶是这次在江南诗会大放异彩的李青柠也有不小的毛病。
他算是彻底有些失望了。
故此,秦辉脸上的气色也渐渐变得不太好看起来,整个原本松散的气质突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见此,还以为是秦辉恼羞成怒,大多数人不禁目光闪躲起来。
见此,秦辉心中的失望又添了几分。
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在秦辉身上于此刻迸发出来,饶是陈远见多识广,但在这一刻,也不禁浑身一抖。
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脸色依旧波澜不惊,开口道:“世子,你这是……”
秦辉起身低眉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就止住了陈远的嘴,淡淡的语气从口中轻轻传出:
“你说的没错,天武阁确实广藏天下武学,人文地理也有不少,那是当年当今圣上继位之时,我父亲于圣上左右,带领三十万铁骑横扫中原各地反叛势力,缴获而来。”
“据如今,也有数十载,那会儿我还没出生。”
众人不知道秦辉为什么会提起这个,纷纷疑惑,有的则以为秦辉这是准备吹嘘他秦王府,心里顿时更加鄙视起来。
秦辉也不理会他们的心思,继续说道:“我那父亲是个粗人,不怕各位笑话,听别人说,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还是我那过世的母亲教的他识字写字。”
“他是一个武夫,和那朝中的文人雅客玩不了一起,被那些人看不起,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成了这北境三州的秦北王,镇守一方的安宁数十年。”
“他觉得自己吃了没读书的亏,没学问的亏,所以有了我之后,希望我好好学文读诗。”
“哪成想,我这儿子和他这个当爹的也一样,不是一个读书的料。
所以刚才我也没有说谎,诗词歌赋什么的我不会,从小也没有兴趣,广藏天下珍宝的天武阁从小到大也没去过几次。
当然,有一点倒是和各位开玩笑的,我说今天就来逛逛,赏赏美景,我又不是你们这些文人雅客,也不喜欢这玩意。
不过看热闹倒是真的,来看看咱们这年轻一代的才子佳人们如何。”
“结果……”
说到这,秦辉语气突然冰冷了起来,“很失望!”
一语落地,一袭人顿感心头一震,明明声音不大,却如重锤在心。
李青柠有才学,心中是有傲气的,本就不喜秦辉这等人,现在还竟被秦辉这番数落和教说,心里更加愤懑。
她是李家之女,与皇室李家沾亲带故,本就不和别人那样惧怕秦辉的身份。
当下,终于也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用厌恶的目光看向秦辉,“失望?不知世子殿下这是何意?不说这里有陈远兄有着举人之身,在座哪位不是腹有诗华的才子?皆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倒是世子殿下你,在这秦王城谁人不知你是怡香院的常客,与那青楼女子私会。最近更是带着家眷女婢四处游逛,就连这次的梅山苑茶会都带着她们。”
说着,不禁看向了秦辉身旁的绿柳和青月二人,“说的不好听的,不过是一个浪荡骸子罢了,有何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对我们说失望二字?”
话语落地,全场寂静。
谁也没有想到李青柠竟然这么猛,敢直言秦辉的不是,但也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想想也是,李青柠此次在江南名声躁动,得圣上亲点,现在回到故乡,却被世子数落讽刺,心中定然不喜,直言反驳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这事传出去也是秦辉的错,若是传到朝廷耳中,怪罪的也是秦辉,更别说是那些文人了。
败在和见识过李青柠的文人们,估计得拿起笔墨将秦辉给喷死。
也因此,一些心中早就不爽的才子佳人们因为李青柠这句话燃起了心中的热血,一时之间也不顾及秦辉的身份,纷纷大声小声地指责起秦辉来。
一旁的陈远不言不语,但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他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倒是赵拓,才是真的沉默不语,远远的待在一旁,观察着在场的局势。
秦辉听到这句话,也不恼,制止了有些意动的绿柳二人,“人生在世,不可能不被别人说的。”
说着,他看向了李青柠,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李家小姐,现在我倒是高看了你一分。”
这话一出,全场皆是惊愕,被别人骂了,不气不说,反而称赞起别人来了。
这人有病?
李青柠也是微微错愕,陈远、赵拓几人也是如此,他们突然觉得这位世子殿下脑回路有点不正常,跟他们不一样。
秦辉对于他们的神情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的确如此,我也承认,干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也不怕别人说。”
“可是又怎么样呢?哪个男人不逛窑子?我问问在座的各位男子,有多少人没有去过那烟花之地?”
说到这,秦辉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的一眼,冷笑一声,“都去过吧?陈公子陈举人你有去过吗?”
他看向陈远,陈远似乎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来话来,“前些日子我可看见你在怡香院和朋友们喝酒看舞来着,哦,就在我被妖兽袭击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没错吧?”
“我们之间的差别无非就是我明着去,你们这些自诩文人雅客的才子们偷着去。李青柠也就罢了,你们那些人附和起声是什么意思?
别人不说,你们心里再不喜,尽管自认为我这世子爷说的不对也忍着,就因为我是秦王府的世子,你们惹不起,那你们这十数余年读的不为生死瓦全、不为官权折腰,读到哪里去了?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声声自称文人风骨,你们的风骨在哪里?
别人赵拓乃江南之人,来北方做客,自知暂居李家,与李青柠女儿家同行不便,恐遭流言蜚语,于是独自先行。
你们呢?这茶会开始不曾引见别人认识不说,还处处冷落。
尤其是你陈远,陈家作为北州第一大世家,怎么培养出了你这样的人,就这还举人?花钱买来的?
就因赵拓借住李家,你心中对李青柠有念想,就有意无意的排挤赵拓,一副小人行径。
这就是我们北方文人的气度?
一群趋炎附势之辈,也敢在这里嘤嘤犬吠?
活该被南方士子压一头,全然一副官僚作风!”
句句珠玑,在场之人无一不面露难堪,尤其陈远,他自知这是秦辉指名点他,脸上阴沉到了极点。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