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许久,放心不下的许邵在三更时分就来到了邵妙龄居所。因为天亮之后就是八月十六,邵妙龄前世出事的那一天。许邵已经决定了,今日决不让母亲掺和进这件破事里去。
果然,中午时分,邵冲上门了。
而不多时,许氏的大堂内就传来了极其激烈的争吵,慢慢惊动了许多人。
当有仆人上东厢房传讯的时候,许邵直接把人拦住了,一把抓住他,满脸煞气的道:“此事我来处理,不许告诉族长和夫人,否则本少爷要你好看。”
许邵最近在许家的地位疯涨,人人都知道许家出了一个后起之秀,因此仆人对他的威胁不敢不当一回事,连连到不敢。
许邵这才放开对方,走远两步之后又忽倒回来,对他说道:“你就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向族长和夫人通报这件事,懂吗?”
仆人哪里见过许邵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煞气,登时就傻在哪里了,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本能的点头了。
等许邵到了大堂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许多人,而且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邵冲身边只一个长随,看起来颇为势单力薄。
他来的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从外间抓了一个端茶递水的仆从询问缘由,很快就拼凑出事情经过来。
原来自从许仲明受伤,许季渊上了湖心岛修炼之后,家族中大小事务悉数由许伯闻打理。族长的姻亲上门,仆人自然会禀报于他,因此许伯闻很快出来接待。
邵冲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半月前许伯闻将位于许家一处荒废许久的芦苇荡以五百两官银的价格卖给了他,怎么付款这么久了还不见许伯闻派人与他去县衙交割地契。
许伯闻却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没有同他有过交易。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经过简直和前世一模一样了。许伯闻抵死不认,且许家众人围的越来越多,争吵中越来越多人对他怒目而视,颇有种以势压人的感觉。
邵冲本以为这只是件小事,却没想到许伯闻堂堂一阶丹田境修士,竟然无耻到连五百两银子的债都要赖掉,简直有辱门风。
他哪里知道,许伯闻最开始并不想抵赖的。反正那块芦苇荡荒芜了十来年,如果不是年终查账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哪里。他原本还打算等九月鱼获过后,家族进行大宗买卖时让账房不知不觉将这块地契抹去,对方是妻子的堂兄,给他一些甜头他总是会照做的。
但谁知道在八月初有掌管商业的族老提起近年来白马郡的主顾在逐年增加交易,并且每年的数额还不小,因此打算开垦家族荒芜着的芦苇荡,悉数用来养殖青红鳔,趁机壮大家族产业。说着还拿出了家族的所有地契一一清点,那片被他暗中交易出去的芦苇荡又正好是族老们合计之后觉得最适合的,打算年后就派劳力清理。
这下许伯闻彻底坐蜡了,毕竟五百两纹银事小,但私吞族产却是非常大的罪名,一旦东窗事发,哪怕是族长本人这么做也会因此而退位,更不用说他这个大长老了。
因此当第二天邵冲找上门时,许伯闻只得来个抵死不认。他本想私下解释,但偏偏邵冲认为他想抵赖,因此步步紧逼,最后招来了很多人。
大庭广众之下,许伯闻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承认此事,否则必然身败名裂。喝道:“契约呢?说了那么多,那么大一块地方,这么大一宗交易,总该白纸黑字写下来吧!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其余众人闻言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交易吗,总归要有证据的。
邵冲万万没想到许伯闻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他想起当日对方低声下气求情的样子,心里愤怒极了,道:“你,要不是当日你万般游说,我们又是姻亲,我如何不知道要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许伯闻冷笑一声:“呵,那就是没有咯。红口白牙你叫人如何信你?这官司就是打到县衙我也不会输。邵族长,您还是请回吧!再吵下去我怕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无耻之尤!”
邵冲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他非要和许伯闻好好打一场不可。但现在他只得按耐住性子质问道:“哼,如果你不是为了买地,为何会在七月十五的深夜来我邵家?大晚上的,来走亲戚吗?”
众人将目光又看向许伯闻,只见许伯闻快速扫了一眼,没有在人群中发现许邵,于是慢慢悠悠的答道:“呵,那晚我整日在家陪远儿练功,何时曾出去过?谁说我去过邵家?邵家的门房说的吗?”
邵家人自然帮邵家,许家人自然不会相信对方任何一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看起来邵家族长确实没有办法证明两人有过交易了,许家众人也都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找茬的。
唯有邵冲脸色憋的通红,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心,下午就去把那片芦苇荡抢过来。邵家曾几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他邵冲又曾几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了?
但这时,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却是许邵已经问完话了,他拨开人群道:“不对吧大伯,七月十五那天晚上你不是和大伯母出去过吗?说是找县里的主顾商谈鱼价。既然舅舅非说你去过邵家,那么你把当晚赴宴的客人都请来,不就能说清楚了吗?”
许邵似笑非笑,看的许伯闻心里发毛。
却见他走到邵冲身边,嘿嘿笑了一声,道:“舅舅,您怎么还站着。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来人,上茶,上好茶!”
邵冲闻言,便知道许邵的态度了,心中颇为受用,对他道:“邵儿,这是大人的事,你且出去玩。”
许家众人听到许邵的话,原本偏帮一方的心慢慢起了疑惑。纷纷暗道大老爷不是说没有出去过吗?怎么小七又说看见过他们夫妇出去过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伯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万万没想到许邵会出来拆台,毫不留情的呵斥道:“胡说什么,大伯七月十五绝没有出去过,碰到你的那晚是七月十四,记不清楚就不要胡说。你可知道诬告已经入了大启刑律了吗?”
“要知道轻重才好。”
若是旁人受了一位丹田境修士的呵斥,别说站立了,可能说话都说清楚了。但许邵是何许人也,他杀过的丹田境修士都足够绕许家大宅三圈了,因此面不改色的答道:“原来大伯也知道诬告是可入刑的,那么大伯知不知道背信藏巧也是会入刑的?大伯你与人做生意,拿了钱却不交货,若是舅舅告到县衙,您就算是修士也难以脱罪吧。别忘了我可是炼气六重的修士,记忆力绝没问题。”
接着他义正言辞的怒声呵斥,“倒是大伯,你应该好好交代一下,为何要私吞族产!”
“哗!”
“这小七,也太……”
“好小子,果然虎父无犬子,够有胆色的!”
“就看看许老大怎么回应了。”
却见许伯闻被一个弱冠少年质问,脸上如何挂的住?他立即一巴掌打来,同时愤怒道:“混账,黄口小儿安敢如此目无尊长?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