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左驰面露凝重,继而讲到:“真要是如此,我们得先找到这妖怪,否则谁知道接下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且看此刻,天依然被密布的乌云笼罩,如一把灰色混沌的大伞覆盖于海面之上。
外加绵绵阴雨,不觉给人心头裹上了复杂、严峻之感。
这暗沉的天气,让本就郁郁寡欢的三人,心情愈发阴郁。
众人内心犹如群蚁盘绕,惴惴不安,忐忑万分。
比之那梦中,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实显然糟糕太多。
还是那句话,哪有什么晴空万顷,哪有什么阳光普照,不过是场虚妄之梦罢了。
见此情形,太郎丸沉声到:“我们登船时,到底是怎么陷入梦境之中的?”
话未说完,忽而汽笛声起!
嗡!
声音洪亮,却也让人振聋发聩,不觉头昏脑胀。
只这一声汽笛后……
左驰再次警醒之时,却见自己正身处于高中时代,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立于篮球场上。
朝周遭瞧了瞧,操场上全是奔跑的身影。
“喂,左驰干嘛呢,快发球啊,别傻站着了!”
闻言左驰看向喊话之人,那是张熟悉的面孔,记忆中是他座位后的同学。
不过却已想不起这人姓名,只依稀记得有三个字。
“是梦!”
左驰当即判断出自己正身处于梦中。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高中有个屁的打球时间,所有业余生活都奉献给了那一张张卷子。
值吗?
现在想一想,真的不值!
最活力,最青春时,脑中记忆只有那扒在桌子上,埋头苦干的情形。
好好一场青春,最浪漫的时光,就这般被无情丢掉。
如今回忆起,发觉那时被填进脑中的知识,学得快也忘的快。
最后拿着所谓文凭,既换不了未来,也解决不了现在。
抬头望去,只有一座又一座不知该如何逾越的高山!
到头来,高中给他留下了什么?
藏在书包里一直没敢送出的情书……
各奔东西的狐朋狗友……
组建乐队被家人摔烂的吉他……
这是多少人青涩时光的缩影!
嘭!
左驰一把丢掉手中篮球,他朝那教学楼方向看去。
几十米外,教学楼大门处,两根水泥门柱挺立着。
二话不说,左驰像只羚羊疾速飞奔冲去!
“左驰你在干嘛!”
就见一人站在教学楼的楼门阶梯处,正一脸担心的望着他。
那人是他们班的班花,以如今的眼光看去,左驰发现自己心中曾经美到无以复加之人,不过是個模样稍显清秀的邻家女孩。
但不管怎样,毕竟这里是梦!
见此情形,就当是弥补那时的遗憾,左驰二话不说跑到了这女孩的身边,一把搂住她的头,强吻了上去!
一时间,周遭都是同龄人起哄的声音!
待吻过之后,那女孩眼角含泪,大声到:“你干嘛!”
左驰并未回应,而是扭头,如一只发疯的野牛,朝门柱狠狠撞了去!
噗呲!
血液飞溅……
转眼再瞧,身处游轮的左驰,躯体正向后仰去,眼看就要躺倒于甲板走廊上。
左驰腰腹用力,双脚死死抓住甲板,将自己躯体掰正。
且看身旁翅敛和太郎丸,如左驰般,失去了意识,在即将倒地时,清醒过来,站直身躯。
太郎丸大骂:“这藏在轮船里的狗东西,害得猫爷在梦中找不到武器,直接拿着石头生生砸死了自己!”
“你还好,我梦到变回鸟相,被关进了笼子,最后没办法,只能自己把自己啄死!”
听到二人所说,左驰面色凝重:“不会错了,这汽笛声就是那貘妖施展的神通,让人瞬间被催眠,陷入梦中无法醒来!”
太郎丸蹙眉:“刚刚我观察了一下,没办法确定这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咱们得寻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左驰:“那就分头行动,去看看这貘妖藏在何处!”
讲到这,左驰轻按挂于胸前的方舟纳米吊坠,没一会蓝色战衣覆盖全身。
他先看向一旁的翅敛,因为年龄的增长,此时的翅敛早没了平安时期的健壮,不负往日风采。
加之气血衰竭,精力不如从前,已无法踏入咸空独运以灵运剑之境。
左驰忙到:“翅敛,你现在最好化成本相,飞往高空之上,我和太郎丸要开启咸空独运,以鬼神技来应对眼前这情况!”
翅敛闻言清楚,这是叫他暂且远离,否则只会成为左驰和太郎丸二人的累赘。
翅敛点头,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突然啼鸣声响起,就见一只大鸟,形似白鹤,展翅飞翔,冲入云霄之内,没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见状,左驰于太郎丸二人分开,咸空独运使出。
刹那,万物凝滞于光阴里!
此刻,轮船成了时光停滞的迷宫。
层层叠叠的甲板,凭栏处的条条走廊,废旧的客房,简陋的餐厅,所有一切在光与影的映衬下,弥散神秘旷奥的静寂感。
暗沉天空坠落的细雨,成了断断续续挂在空中的丝线,像是传达某种未知的隐喻。
斑驳大海如被冻结凝固,有着疏离化之后的陌生感。
邮轮上不知通向何处的岔路和入口,循环往复、穿插对望,纵深,盘绕,如记忆交织般让人着迷。
两人不管其他,急忙分头行动,只是刚走出几步……
突然!
嗡……
汽笛嘶鸣声起!
左驰心惊:“鬼神级!”
不待他多做反应,伴随着激昂的汽笛声后。
一股眩晕感袭来,一晃眼左驰发觉自己此刻,正手提行李箱,一步步朝着校门外行去。
回过神来,回头望去是某某大学的字样,悬于大门之上。
左驰恍然,这是他未穿越前,离开大学的那天。
再看,大门处三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朝他挥手告别!
那是他大学期间的舍友!
这三货各个毛病一大堆,四年的大学时光中,左驰见过几人太多不堪的模样。
大半夜说梦话,磨牙,放屁,打呼噜,从一开始吵到他睡不着觉,只能拿耳塞应付,到后来慢慢习惯,竟也能睡了过去。
大学四年时间,他将所有在高中压抑的天性,全部释放。
自己就和这几个家伙,一天到晚只知道荒唐胡闹。
回忆过往种种,四人寝室内,最多的声音,便是一帮人扒在各自的电脑前,疯狂舞动手指的键盘敲击声。
firstbood、doubeki、trieki、adraki、entaki!
尤其是那entaki响起时,伴随而来的是全寝室,最为发自内心粗鄙之语的赞美!
就是眼前这送别自己三个不着调的货,四年来陪他同去食堂,一起策划该如何向女生表白,一起游戏不时指着对方大骂坑货,一同吐槽某综艺节目上嘉宾的惺惺作态。
每当月初家中打来生活费,四人满世界浪,举杯痛饮,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全然不顾手中那点生活费能不能撑到月底!
等到了月中,自诩豪杰的几人,全都成了苦行僧,过起了扣扣搜搜的清贫日子,天天数着荷包内的三瓜两枣,想着怎么撑到月底。
待到临近月末,熬不下去的几人,就连买盒烟都得进行集资操作。
若是实在不行,便鼓捣着寝室中有女友的家伙,厚着脸皮先问自家女友借点!
左驰还记得,他们寝室每晚睡觉前,躺在床上刷手机时,总有人会挑起话头,主题自是不会离开女人。
顷刻,寝室四人全都成了情场高手,自诩情圣,说着经验之谈。
多是把时间拉回高中时期,说那时自己是何等的受人欢迎,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是大学四年下来,谈了几场之后,无一例外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仰天长啸自己一片赤城喂了狗!
等到各奔东西之时,左驰是第一个拖着行李离开寝室之人。
他还记得那时,送他出校门的三人。
一个没心没肺,嬉皮笑脸的说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一个整得跟电视剧里一样,不是拥抱就是保重,搞得左驰都有点不知怎么回应。
还有一人,握着左驰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回家后把欠他的钱还回来,看情形这货怕不是把路费钱都给花了!
只是此刻,再看到这多年未见的身影时,左驰不知为何莫名伤感。
看了看此时的季节,南方天气闷热,刚好就是人们口中的六月。
左驰恍然回过神来:“是啊,六月浅夏,这是毕业季!”
毕业,也就意味着人生的一段时光彻底远去,不再回来。
四年时光匆匆,左驰记得同寝室的兄弟,与他一般都是家住外地,注定各走天涯。
那么在六月,也就只剩离别!
瞧着那许多年未见的三个熟悉之人,左驰不由思绪拉回到从前……
栀子花开之时……
临近毕业,为了那论文,宿舍四人头都大了一圈。
到最后几人难免这抄点那里拿一点,为了防止意外都不知逛了多久的网上平台。
可即便如此,轮到左驰拿着论文走上答辩台时,他却发现舌头不听使唤开始打结,声音走调拉胯,当时真的有心给自己一巴掌!
平常嘴皮子挺溜,怎么到关键时候,这嘴就不是自己的了呢?
等拿到了勉强毕业的分数,实习证也好,就业指导课也罢全部解决。
待真正毕业之时,却又怅然若失!
直到拍毕业照的那天,寝室四人,一个比一个亢奋,早早起来,全然没了往日那爬在床上动也不动的模样。
几人换好学士服,整齐站于操场,商量着该如何拍出惊艳所有人的毕业照。
可到头来只能嘴里喊着茄子规规矩矩的拍照,临了左驰的脸还被前面一人的帽子给遮住!
瞧着,那三道熟悉身影,左驰明白就是从今日起,他再也无需担心挂科,再也没人惦记他旷没旷课。
同时也意味着,他心安理得在宿舍里喝着快乐水,安心打游戏的堕落大学生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那朝思暮想的寒暑假,也成了过去式,学生这身份自即日起,再也与他无关。
左驰还记得那天离开校园,回到他所在的城市,然后没多久便要去找工作,参加各种面试,言不由衷的回答面试官和hr的问题,盼着offer快快到来。
有那么一瞬,左驰都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考研。
当时真的是不知前路,不明未来!
没想到一场离奇遭遇,又一次让左驰回到了这日,瞧着眼前景象,左驰真的有点不舍。
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永远留在这六月。
继续和同寝室的兄弟们,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一起胡闹,一同犯二,一边开黑,一边大骂彼此。
只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奢望。
左驰清楚,无论他内心怎么渴望时光走慢些,让这青春的告别永远不来,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瞧着校门口那三个二货,左驰微微一笑,原本锋利的眼神也缓缓柔和:“三个大牲口,谢了啊,你们是岁月给我的馈赠!”
左驰叹息,青春已然远去,六月是抓不住的流年,每每回忆只余伤感。
毕竟对于未来,谁又能知道答案在何方,岂能不迷茫,仿徨。
此情此景,左驰心中默念:“同寝室的兄弟,愿你们一直如少年勇敢,又像孩子般良善,兄弟我就不陪你们了!”
话毕,左驰丢掉手中行李箱,瞧了瞧不远的街头,那不时穿梭的车流。
毫不犹豫,飞奔而去……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炸裂声起……
同时间,左驰在邮轮之上清醒过来,发现他已躺在甲板上。
毕竟刚才的梦境,是他内心最不舍的时光记忆。
这藏在游轮暗处的妖怪,也是真的会挑,如果说他小学和初高中,用什么来形容最合适的话,那便是苦逼二字。
可是在左驰内心中,最最不舍的时光,便是大学那四年。
那是他最怀念的人生阶段,只可惜永永远远都回不去了。
哪怕万般不舍,终究是追不回的往日云烟。
再看他忙翻身而起,唤出手中刀剑,刀光闪烁,不管不顾直直朝船舱内冲去。
可就在此时,再次,汽笛声起!
左驰身形一晃,继而恢复清明。
他的面色变得极为愤怒,因为刚刚是场噩梦。
如果说前两场梦是他青葱岁月的美好过往,是温暖。
那么就在那一瞬间,他梦到两世为人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惨死的下场,则为残忍。
当然知道脱离梦境的方法,左驰毫不犹豫便于梦中自戕,随即转醒过来。
左驰朝周遭看了几眼,恶狠狠大骂:“让人陷入梦境是吧,玩弄对方的情感是不是,你给我等着,等我将你这貘妖找出来,看我怎么将你砍成稀巴烂!”
无比愤怒的左驰,打量了一眼游轮内部复杂的环境。
在咸空独运之境下,这看似坚硬的船体,于极速之下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左驰选择横冲直撞,要将这游轮弄成座马蜂窝,他还就不信找不到那藏在暗处的貘妖。
可就在左驰即将动手之时,整个邮轮剧烈抖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如雷的心跳噗通声。
那包裹在轮船墙壁上的铁皮、甲板,发出咯吱咯吱声,像是有什么要从内里破土而出。
砰砰砰……
随着一阵阵破裂声响起,一颗颗船钉飞溅迸射!
就见那船体之上,无数肉球钻出,像发泡胶迅速膨胀,开始扭曲纠结起来。
同时间,汽笛声响!
只一瞬,左驰不可避免陷入梦中,他身形摇晃。
顷刻,
无数条肉球猛烈增生,继而像膨胀泡沫般,带着血肉之色包裹于邮轮之上。
一条条红色的长躯,如是寻觅猎物的森蚺巨蟒生长出来。
它们带着冰冷的威压没有一丝感情,也无獠牙利爪只有巨大的肉躯,自带难以匹敌得绞杀之力,朝左驰围剿而来!
于一瞬,左驰从梦中自杀清醒,他在视野中只看到,令人目不暇接的肉蛇!
以冷漠无畏之姿,席卷而来!
一眼瞧去,像是意识曲叠幽暗,誓要将其搅成齑粉!
见此情形,左驰手中双刃,泛起苍炎那独有的青蓝灼息!
双剑倏尔绽放,刀势雄奇绵延,岚气成云!
于一瞬身形纵横,脚下不住游走翻腾,手中刀如风云荡起风雷!
那一条又一条的肉蛇,被其一刀刀斩开。
左驰在生死劫里练就的影步,加之融合乱离,早已成了魂技,诡异,迅捷,若鬼魅横行!
他双脚生有灵犀,在周遭只留下片片残影。
再看那无数肉蛇迅猛扑杀,错杂、繁复、纵情,狂逸,所向无定,左失右补,彻底将左驰围拢!
见状,左驰嘴角勾起,带着残酷,回转身躯,剑似翩鸿,刀芒绑缚气流,势如龙似虎,一记横扫回旋使出!
一凝,一静,
周遭仿佛被按下暂停,万物皆寂然无声!
嗡!
剑吟如龙虎齐啸,锋芒与气流,割裂,撕扯,难分彼此,朝着一条条肉蛇疾扫!
这一记横扫,扫出了凄清,惆怅!
周遭下起了凄厉的血雨,淋漓,嘀嗒!
可就在左驰将要再进一步时,那恼人的汽笛声,再一次不厌其烦的传入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