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彦正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不远处却有一束微弱的火光被擦亮。
王天禄用打火机将一盏大型的立地式油灯点亮,庆幸地说:“幸好那群家伙抄家,管不着这些东西。”
有了更大的光源后,室内的整体环境便勉强可以看清了。
这间石室四通八达,而且被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显然是药仙会那群人的核心藏身处。
陈俊彦留心了一下,这些物件都表现出年深日久的积灰状态,看来无论药仙会到底还存不存在,至少这个窝点已经算是废弃很久了
王天禄将那盏大油灯提了起来,搬到一边去,那里并排摆放着好几张双层的铁板床,一部分甚至连床上的被褥还在。
“来来来,自己挑床喜欢的被子!”
王天禄显得十分慷慨豪迈的样子。
陈彦俊拉着陈朵来到近前,虽然这里还算干燥,但终年不见日光,它们还是霉得厉害。
即使不发霉……陈俊彦对这些已经被药仙会不知何人使用过的物品也心存芥蒂。
他谢绝了王天禄的好意,回答:“我和陈朵,睡在床板上就行。”
说着他看了看身边的陈朵,她没有什么表示,那就是认可自己的提议。
三人的晚宿问题解决之后,王天禄便从自己一直背着的登山包中翻找出两瓶矿泉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零食,最后甚至掏出了一盒午餐肉。
而且有些出乎陈俊彦意料,王天禄将这唯一的一罐午餐肉让给了他们两个孩子。
他是不担心这老家伙还会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手脚,索性就没有推辞,和陈朵一块吃了个干净。
说实话,刚刚从暗堡出来,陈朵的变化就很大,虽然还是不愿意开口,但肢体动作多了很多,现在也愿意主动拿着东西去吃。
简单的晚餐解决后,王天禄又跑到来处将木板重新盖上,三人便上了各自的床铺。
很快这个老鳏夫的呼噜声便震天响,听上去睡得要多死有多死。
陈俊彦则躺在硬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睡在这上面确实咯得厉害,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思潮翻涌,久久退散不去。
虽然知道自己的蛊毒还受制于他,可王天禄真得就如此坦诚,一点戒心都没有的吗?
他带着陈朵和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来越睡不着,陈俊彦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人揪了一下。
“陈俊彦?”
陈俊彦心头一颤,翻过身来看着自己身边同样侧卧着的陈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朵……刚刚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翻身之后,陈朵拽着他衣角的手这才松开,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嗯……怎么啦,陈朵?”
“我冷。”
闻听此言,陈俊彦赶忙将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陈朵的身上。
脱下外套之后,他便只剩下一个短袖,在这地下的洞窟之中确实有些寒意。
但陈朵将衬衫拉开了一边,主动将陈俊彦也裹了进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凑得很近,他再次可以闻到陈朵发梢的幽香。
说实话,一件衬衫根本盖不住两个人,陈俊彦的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不过只要陈朵没发觉就好。
陈朵低下头,陈俊彦突然感觉一只小手贴住了自己的胸膛。
他有些脸红,不知道陈朵的意思。可很快发现,对方好像只是在感受自己的心跳。
陈俊彦在心中狠狠忏悔,自己和陈朵都才十三四岁啊,自己怎么能往那方面去想,罪过罪过!
陈朵突然再次开口道:“陈俊彦,你会死吗?”
陈俊彦一怔,没忍住反问了一句:“那你想不想我死?”
他承认自己就是犯贱,就是想看看陈朵会怎么反应。
“我不想。”
意料之中的回答,陈俊彦再次为自己竟然试图调戏一个纯良小女孩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或者除此之外,他又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呢?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陈朵此时愿意开口,可能是王天禄已经熟睡的缘故。
这个孩子,虽然她看起来一直都是那般呆呆木木的样子,可心里真得对什么事情都门清。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陈俊彦此时感到无比安心,刚才心中积郁着的不安与焦躁都一扫而空。
他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陈俊彦,我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梦?”
“村子,爸爸妈妈,小公鸡,稻田,大山,庙,还有爷爷,好多好多人。”
“也有你。太阳很大,叶子好绿……”
陈俊彦心头一怔。
他记得在漫画中对于蛊童的培养提及过一些,他们应该是刚刚满月就会被领进这个山洞之中。
人的梦都是深层记忆的投射,可陈朵明明从来没有过在农村中生活的经历,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或许是偶尔听到过药仙会信众的交流,内心根据语句进行的一些不着边际的想象吧。
在她的梦中,那一定是一个自由自在,美好祥和的世外境地。
想到这里,陈俊彦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陈朵的话勾起了他有关前世的一些念想,虽然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在城市中生活,但逢年过节,有时候也会回乡下探望他村子里的姥姥姥爷。
“陈朵,说起公鸡的话,我小时候就有那么一次……”
陈俊彦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身侧的陈朵早就没了动静。
原来仅仅是几句话的功夫,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俊彦蹑手蹑脚地翻了个身,将外套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把侧卧,微弓着身子的陈朵完全包了起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在车上睡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这会还能这么快得睡过去。
陈俊彦就依旧毫无困意。
又辗转了几次后,他扶着床沿轻轻地坐了起来,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既然睡不着,他有点想自己去探索探索这个药仙会废弃的山洞,刚才他就留意过,一些还存有燃料的提灯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只要在眼前的立式油灯里引一下火应该就能使用。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就克服了对于黑暗和幽闭,还有药仙会这个组织的恐惧,只是他觉得眼下的自己有这么做的必要。
就像在暗堡中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无所知,那种绝望的无力感他真得不想再经受第二次了。
可刚走到摆着提灯的板条箱旁边,正要伸出手去拿之时,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王天禄的声音。
“大半夜的,放水去啊?”
陈俊彦心脏猛地一跳,他突然意识到刚才为什么总有不对劲的感觉——这老鳏夫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就静悄悄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