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陈俊彦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对方扯了很久,他才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陈朵趴在自己身边,看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与不安,似乎还有一丝其他的意味。
陈俊彦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陈朵的肩膀,赶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
“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想上厕所……”
陈俊彦闻听此言,方才缓出一口气来,原来只是这点小事。
他刚才看陈朵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睡梦中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紧张的神情一松弛下来,他便觉得整个身体都酸痛无比,不过主要的是一种木木的感觉,就好像睡觉时压住了自己的手脚。
但木的不只是他的手脚,自己整个半边身子,压在床上的那一边都很僵。
他刚开始没有很在意,但等下了床,准备带着陈朵往昨晚王天禄领着自己去的“厕所”去的时候,这种木木的酸痛感还是没有缓解。
这让陈俊彦不由得抚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意识到可能是定蛊丹的效果要过去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王天禄那老家伙应该还在熟睡,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打呼噜的声音。
但他觉得王天禄应该没有什么再装睡的必要了。
于是陈俊彦心中打定主意,等陈朵上完厕所,再回来找他说说自己的情况。毕竟他不想让陈朵过多担心。
他只是状似无意地伸了几个懒筋,就去将昨晚见到的提灯拿了起来,到燃烧了一个通宵的油灯前引燃。
接着他便一手提着这盏提灯,一手拉着陈朵往洞窟更深处走了进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陈朵,你是想要上……额,嗯,就是说,什么样的厕所呢?”
陈俊彦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其实他只是想问对方需要的是小便还是大便。
但就这么问陈朵?用这么直白的话问陈朵……反正打死陈俊彦也说不出口。
而陈朵当然没有听明白陈俊彦的意思,仰起头,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困惑。
陈俊彦感觉此时自己面对的压力,恐怕和昨晚与王天禄独处时的感觉都不逞多让。
“就是说……呃,你是需要卫生纸,还是不需要卫生纸呢?”
但陈朵依然没有听懂。
陈俊彦突然意识到,女生上厕所无论大小,应该,好像,大概,似乎都是需要用厕纸的吧?
他不由得感觉脑门上一排并不存在的冷汗冒了下来,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直接将口袋中随身的纸手帕拿出来,塞在陈朵手中,说:“拿着,拿着。”
两人又拉着手走了一段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同样的长度,今天早上却走得快上了不少。
俩人很快便听到了暗流的流水声。
陈俊彦也就就此站定,对陈朵说:“你……自己再往前面走几步就行。”
说着他将提灯也塞到陈朵手中,又补充道:“哦,也不用在那水边,就……就找个角落就好。”
“为什么你不陪我去?”
陈朵问,陈俊彦相信她是真得不明白吧。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保持点距离嘛。”
“哦……”
虽然陈朵这么说着,可脸上的表情显然还是一窍不通。同时久久地站在原地,不愿意走。
陈俊彦有些纳闷,问:“你不是想上厕所吗?”
陈朵回答:“我一个人害怕。”
陈俊彦有些头疼,不过脑海里却闪过一些古早电视剧里面的片段。
于是他提问道:“要不,我站在这里给你唱着歌?”
“咳咳,于是信步鸿蒙之轻,也领苍生之重,与诗与剑颠倒与共,成眠斜阳中……”
这首歌他很喜欢,可惜2023年,可能才会在这个宇宙出现吧。
陈朵当然是第一次听陈俊彦一展歌喉,她最开始的反应是惊讶,随后两个眼睛就弯成月牙的形状,嘴角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陈俊彦一时间感觉脸红心躁,他以前即使跟朋友进了ktv,也只是默默点歌,听点歌机唱的那种角色。
但……在陈朵面前,丢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
于是陈俊彦刻意地放开了嗓门,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声把歌唱。
而陈朵也老老实实地自己往前走了过去,很快便消失在陈彦俊的视线中,消失在流水汹涌声里
“纵他世事汹涌,万类竞渡,此去宁作吾……”
“醉得糊涂,才梦得清楚!”
这最后一句的高调他当然没唱上去,几乎是直接喊了出来。
不管唱得怎样,陈俊彦是真得感觉有些快意。这其中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在于让陈朵展露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王天禄这一点恐怕真得没有说错,无论是药仙会的这个洞天,还是公司的那个暗堡,单对于陈朵这个女孩而言,都不是最适合的地方。
“潮水,带着叹息轻抚,”
“像光阴,漫过大地上幽微草木,”
“有情世,见众生明灭往复……”
可是唱到这一句之时,陈俊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廖忠,想到了昨晚与王天禄关于陈朵的交流。
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缓缓升上了他的脑海,令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他陈俊彦,是要成为下一个廖忠吗?
“天生自在,何必回顾。”
陈俊彦后来的歌声渐渐小了下去,也不再感觉到快意。
不过陈朵很快回到了陈俊彦身前,她将提灯还给陈俊彦,随后便已经习惯性地牵住了陈俊彦的胳膊。
而陈俊彦罕见地沉默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领着陈朵一路返回了三人睡觉的地方。
等他们从这一支洞口走出来,真得回到来时的大石室中时,便发觉王天禄不知何时也已经起了床。
他从背包中拿出了自己的那副造型古怪的面具继续挂在胸前,正盘腿坐在地上,保持住了一种非常诡吊的姿势。
他的头往下弓缩,几乎要触及自己盘起来的腿部,两只手臂却朝正上方高高举了起来,并合在一起,做了一个类似于佛家宝瓶印的手势。
王天禄的眼睛已经埋在了自己干瘪的胸前,两人的脚步声也近乎微弱不可闻,可这老者不知通过何种方式,还是发现了他们。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
“宁作吾!宁作吾!”
“不可不谓之,妙语谶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