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

油腻的招牌展露的是如火如荼的生意，酣畅淋漓的外表下，则是欲望的放纵。

口腹之欲。

燥辣的油膏在齿间流淌，在口腔内迸溅，在胃里燃烧，终是化作一声声肆意畅快的喧嚣。没了白日里的奔波操劳，没了约束，也没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禁锢，所有人，终将回归最原始的模样。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

“怎么这么香啊！”

“这也太香了。”

“香！真香！”

“好吃，给我们也来一份。”

“我也再加一份。”

……

赤红的碳火上，随着滋滋的油膏滴落，挥发出的香味吸引着一拨又一拨挑剔的老饕。

“这屁大点的小摊生意也太好了，路口还停了一排豪车，就为了吃这一口，真是闲扯淡。”

角落里，杨睿端着两盘烧烤，费力的从人堆里挤到桌边，坐在了陈八败的身旁。

确实人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不堪，都找不到落脚的位置了，还有人干脆蹲在路边，吃的忘我，后面更是排成了一条长龙，可仍旧有人乐此不疲的侯着。

有老的熟客，也有闻着味儿往过来凑的。

陈八败他们两个就是闻着味儿过来的，确实太香了。

“你说徐胖子能给咱们打电话么？”

杨睿拿起一瓶啤酒，给自己和陈八败一人倒了一杯。

离乡背井的出来闯荡，二人这些年没少这么凑在一起。

陈八败喝了一口酒，又看看四面拥挤的人流，随口道：“肯定会打的。”

杨睿吃着东西，呐呐道：“真要是有鬼的话，明天我就去那些和尚庙、道观里转转，说不定能遇到什么隐藏大佬，被其收入门墙呢。”

老实说陈八败心里其实也没底，万一对方请来的大师有真东西呢。

“老陈，要不咱们别跑群演了，天天被骂的孙子一样，憋屈……”杨睿几口酒入肚，一掀背心，露出半块白花花的肚子，但说着说着，他话锋一变，看向手里的烤串，“嘶，这烤的啥玩意儿啊，吃了这么多年烧烤，这么好吃的我还真没遇到过，呜呜，好吃的都哭了。”

陈八败对吃的倒没什么讲究，但听到杨睿这么说，他也看了看盘里的东西。

“这是长虫还是什么？”

杨睿吃了两口，眼睛都在放光。

陈八败凑近嗅了嗅，又看好一会儿，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这是黄鳝。”

“黄鳝？拉倒吧，黄鳝我吃过，但哪有这么大的，都快赶上鳗鱼了……哎，干啥呀，还没吃饱呢，再让我吃两口。”

舔舐着嘴唇，杨睿望着手里的东西口舌生津，眼珠子都离不开了。

陈八败按下他手里烤串，淡淡道：“走了，不吃了，回去点外卖吧。”

趁着杨睿就吃了一两口，他连拉带拽的才将其从烧烤摊上扯了出来。

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眼烤架旁烤肉的中年人，陈八败领着不停抱怨的杨睿，头也不回的离开。

瞅见他这架势，杨睿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边砸吧着嘴里的余味，边小声道：“咋了？是不是那烧烤摊有问题？”

陈八败顺道从街边摊上买来几样小吃，边吃边说，“你再吃吃我这个。”

他递过去一份煎饺。

哪想杨睿带着疑惑只咬了一口，立马“哇”的就吐了出来，脸色发青，“这是啥馅的啊？”

反观陈八败却吃的有滋有味。

“不是馅的问题，是你味觉出了问题，以后那小摊别去了，之前没见过，应该是这些天刚搬来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见杨睿还在掏着嗓子眼，陈八败又递过去一杯豆浆，但结果还是一样，刚入口就给吐了出来，连同隔夜饭一起。

一堆秽物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活物在蠕动，但再仔细看却没了，只有缕缕黑气溢散，如同眼花。

“那叫望月鳝，长那么大，估摸着没少吃死人肉，滋味如何？”

事实上只是听到“死人肉”，杨睿就又扶着树狂吐了起来。

“那东西据说每逢满月便会望月修行，以死尸腐肉为食，剧毒无比，而且血肉带有怨煞之气，至阴至邪，极为罕见，不过那摊子上的，应该是有人故意饲养的。”

听完陈八败这么说，杨睿的脸先是发青，接着发白，再然后面无血色，“还有毒？”

陈八败笑了笑，“放心吧，你才吃了多少，那些人吃的更多，也没听说最近有谁死的，不过应该会拉几天肚子。”

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眼烧烤摊的方向，神色复杂，“都说大隐隐于市，果然不假，那烧烤师傅想来应是什么左道中人，大抵只是为了求财，不会害命的。天下三教九流无数，千万莫要小瞧了那些厨子。民以食为天，厨烹五味，据说有人能以心肝脾肺肾做菜，辅以五行，求什么长生不老，也有人以悲欢喜乐哀入菜，可控人的情绪，还有人以鬼类妖邪为菜，非同小可，想来那人应当就是此类存在。”

陈八败有条不紊的说着，但说完就后悔了。

一扭头，果然，杨睿正狐疑的盯着他，“你还是我打小认识的老陈么？怎么懂这么多？”

陈八败避过对方的眼神，随口道：“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哪本书？”

“忘了。”

“小黄书？”

“滚！”

……

陈八败想了想，然后故作神秘地说，“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拜出马仙了，其实是真的，我之前做梦梦到了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他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

杨睿一翻白眼，“切，信你我就是傻子。”

他边说还边回头意犹未尽的看看那个烧烤摊，“嘶，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多的确实有些邪乎。”

陈八败摇头道：“这些人深藏不露，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来历之前暂时还是不要招惹。”

毕竟他眼下要实力没实力，要手段没手段，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寄希望于另一个自己了，如今既然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有见面的机会也说不定。

正这时，陈八败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