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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什么都没说?”林鳞游杨放两人都意外了,“那你还这么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

张贲:“二弟三弟,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此行最重要的,不是李春有没有说什么,而是我有没有说什么。”

林鳞游:“不解。”

杨放:“那大哥你说了什么?”

话说当时张贲提了两盒礼物,直接去了李春李千户的家中,并没有去镇抚司衙门——送礼的事情,怎么能在衙门干呢?

大明律明文规定:凡官吏人等,非因事受财,坐赃致罪。

朝廷是严禁官员私相授受赠礼的,即便官吏没有贪赃枉法,只要是接受别人财物,就算坐赃。

不过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送些瓜果酒肉之类的土特产,律例并不禁止。人们管这叫“土仪”,算是礼尚往来之列,不算行贿受贿。

问题是,土仪可没个明确界定,我送点金银,也说是土仪,没毛病吧?

张贲就提了两大盒“土仪”,进了李春的家门。

“千户大人,下官,提前来给您拜个早年,祝您前程似锦,官运亨通,来年更上一层楼啊!”张贲笑呵呵地将土仪递给一旁的家仆,行了个齐胸作揖礼。

李春从茶座旁起身走到门首拱手答礼:“东阳有礼了!请,请!”

张贲官牒上记录的籍贯是金华府东阳县人氏,京城官员之间以籍贯相称,也算是时风所至。

两人分主客坐了,家仆看了茶来。

“巧了,你们浙东的雁山紫茶,尝尝!”李春伸手让茶。

茶几上的紫铜熏炉里还点着一盘檀香,熏香品茗,李春这武人,倒还挺有雅致。

张贲抿了一口,赞道:“嗯——真不错!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你当是吃肥肉呢?好茶都能让你吃出肥肉的感觉来,真是糟践了。”李春笑着打趣道。

张贲呵呵一笑:“岔了岔了,惯常吃的都是肥肉,头一回喝到这么好的茶,让大人您见笑了!这茶,色紫味佳,香气尤清,真是好看又好喝啊!”

李春放下白莹茶盏:“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拜个早年。”张贲满脸堆笑着,“顺便,给大人送上一点新茶。”他伸手指向一旁家仆抱着的礼盒。

抬一抬手,家仆就捧着礼盒趋近前来,李春打开盒盖一隙,眯眼向里瞧上一眼,满面生出春光来,遂满意地将盒子盖上,挥挥手又让家仆退下了。

“一点小心意,比不得大人您的雁山紫茶啊!”张贲取了瓷瓦注春壶,给李春倒上茶,“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东阳有心了。”李春道,“来年的副千户,有你!”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张贲抱了抱拳。

“喝茶喝茶!”

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张贲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事,下官一直拿不定主意,故此,想来听听大人您的意思。”

“哦,何事?”

“大人可知逍遥楼?”张贲问。

逍遥楼京城里谁人不知,这还用问?

李春淡淡地嗯了一声。

“下官手底下有几个不成器的家伙,一时手痒难禁,去逍遥楼玩了几把,把一整年的俸银都给输进去了。”张贲说,“这几日嚷嚷着,向我请示要去整治逍遥楼……”

李春:“嗯?”

“这逍遥楼本是太祖高皇帝亲旨营建,本是为了禁锢不务正业及逐末、博弈、局戏之人,消除下民游惰弊端,如今却成了烟瘴之所,也的确该要整治。”张贲说,“然而我又担心授人以柄,被有心之人说成挟私报复,底下人又是违禁赌博,所以……”

李春:“这样子……”

张贲压低了声音:“而且下官还听说,这逍遥楼背后的大东主,可有前军左都督李增枝一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春默默品着茶:“如此……的确麻烦。”

“还有太监坐镇,里面看场的打手喽啰,蒋阿演金常之流,尽皆亡命,个个棘手。”张贲说,“我们还没找他们,他们倒先找上门来了。”

“哦?有这等事?”李春道,“找你?”

“倒不是。”张贲说,“只是催着底下人偿还赌债,追债都追到卫所值房来了,我这个做上官的,面上也不好看哪!”

“嗯,底下之人得看好。”李春说,“你是马上要升副千户的人了。”

“是是。”

“本该留你用午膳的……”李春说,“这不,一会儿还得去衙门一趟。”

“大人客气……下官本还说请大人您屈尊外街酒楼,一起吃个便饭呢!”张贲知道这是要送客了,不过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不必坏钞,来日方长嘛!”李春说。

“大人可是去赴大金吾的宴?”张贲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屁!”李春一瞪眼,“我就是去看大门的,能吃上一口残汤剩饭就不错了!”

纪纲家宴果然有规格啊!连护卫都是五品千户。

不过其实千户也不算什么大官,亲军二十二卫当中看守皇城城门的千户多得是,边卫的就更惨了,人手不够还得亲自屯田种地。

张贲起身,递上厚厚的一只锦纸封袋:“一点土仪,还劳烦大人您帮忙呈送大金吾,副千户的事儿,深谢不尽,感谢感谢……呵呵!”

……

“完了?”

“完了。”

“……”

“去见李春,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同意或者反对。”张贲耐性解释道,“而是为了让他知道,有这回事。你们要知道,这些做主管上官的人,作一些此类决定,往往都是模棱两可的,不会直接表示同意或反对,同意了,就要担责;反对了,又容易惹上嫌疑。所以说,上官也不好当啊!上官的话,也不好讲。为什么他们喜欢讲官话、套话、废话,就是因为这些话不容易出错。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能讲,此中门道,你们还有得学。”

“所以大哥,你这一趟,花了多少银子?”林鳞游问。

“钱财乃身外之物。”张贲大手一挥,“该花的银子,绝对不能省的。”

“所以有李春给我们担着,我们可以放手去干了是吗?”杨放问,对于张贲的话他是深有体会深表赞同,当初就是没有知照他们这两位上官,才弄得自己这般狼狈。

“不要急,钓大鱼,总得放长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茶总得慢慢品。”张贲说,“金常是一定要抓的,但是不能以教坊司案的名义抓。”

毕竟教坊司案已经御批结案了,即便他是真凶,难道还让皇上翻案不成?

“那以何名目?”

“他是黄泽的师父,黄泽又是逆党,自然是以逆党罪论。”张贲说,“掌卫都指挥(纪纲)已亲审黄泽,只有先看他下一步动作了,随机应变,等着吧!”

……

是夜,等到小妹越容她们都睡下了,林鳞游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楼,轻轻敲响了余妙兰的房门,左顾右盼的,仿佛做贼一般。

房门刚拉开一隙,林鳞游就迫不及待地推着她进了屋,赶紧又将身后的房门反手关上了。

“林总旗……奴今晚,不太方便。”余妙兰羞红着脸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还没睡……误会了,误会了。”林鳞游的脸也不由地红了,“我来,是想跟你确定一番,今儿个香水行门前的那人,是否就是黄泽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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