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11 蓬头稚子学垂纶(1 / 1)像个剑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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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暖。

校尉驾了马车,带着林鳞游一行四人,穿过里仁街,沿着三山街行至三山门,出了三山门,再沿着秦淮河北上,走不多时,见一片大湖,碧波荡漾,唤作莫愁湖。

马车在莫愁湖畔缓缓停下了,林鳞游四人下了马车,湖边站了一人一马在等候,马是汗血宝马,正甩着尾悠闲吃草;人也是一身红,着燕闲双袖襕蟒衣,头戴金玉网巾,浓须长髯,腰间挎一长一短两把刀,长者绣春,短曰压衣,正是锦衣卫千户李春。

张贲和林鳞游率先走上前去,向李春行礼。

李春微微拱手还礼示意,指了湖边停着的一艘湖船,笑道:“春江水暖鸭先知,正是河豚欲上时,天暖气清,忽而兴至,不知两位可愿与我一同泛舟湖上,共享渔樵闲梦之乐?”

张贲也笑道:“千户大人相请,是我与林总旗的福分哪!能陪千户大人钓鱼,获侍垂纶,实乃三生有幸!”

林鳞游心道:这老东西,我俩都来了,还问愿不愿,你这不废话吗?大哥这马屁倒拍得倒溜,成语也不管用得对不对,对方听着舒坦就成了!

脸上却也乐呵着:“是啊!沾百户大人的官,不然我这小小总旗,何德何能,敢与千户大人一块钓鱼呢!”

也好,钓鱼嘛!后世的魏公公也喜欢,就当演习排练了。

看李春听了也极为受用的样子,呵呵干笑两声,抬手道:“请!上船!”

张贲躬身:“李大人先请。”

等李春上了跳板,林鳞游赶紧挥手招呼越容林珑两人近前来,带她俩跟着张贲后头上了湖船。

那校尉殿后,收了跳板,坐在船尾,指挥了船工将船撑离岸边,入了深水,船工放了长篙,与另一个船工一起奋力摇起橹来。

湖船,初时流行于杭州西湖,早在宋代就颇有名,当时大的湖船约长十余丈,可容纳四五十人;小的也有四五丈,可容纳二三十人。

李春这条船估摸着也有四丈左右。

明代的船只种类很多,而湖船制式比宋制稍小,不过装饰更为华丽,槛牗敞豁,便于倚眺。

当时著名的湖船有“水月楼”、“湖山浪迹”、“烟水浮居”等等。

坐这种湖船,顾名思义,最适合游湖。

林鳞游当年在西湖倒也坐过船游过湖,不过坐的那应该不能叫船,应该叫小舟,远不及现在坐的这般大,这般豪华。

小舟虽小,可不便宜,一小时一个人头一百大洋,那还是几年前的价,听说现在涨到一百五十大洋了,不过船工的德行倒未变,跟赶着投胎似的,说是坐一小时,“嗖嗖”两下子他就一圈绕回来了,除了看到两只水鸭子几颗螺蛳,林鳞游愣是啥也没看着。

“这船好啊!漂亮!”身处这豪华的游船中,林鳞游忍不住赞叹一声,“我想,坐这船夜游湖中,当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夏末秋初的夜里,夜入湖中,随波流止,渺然犹如莲叶。月明水清,坠露淅淅,在芦苇间吹一曲洞箫,山鸣谷应,闻者冷然,有出尘之想。”

闭上眼,忍不住陶醉其间了:“所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一时风致,良可想见。”

正在船头摆弄鱼竿的李春听见,回头接言道:“看不出林总旗倒是腹有诗书,别有雅趣啊!”

“千户大人过奖。”林鳞游道,他本来是卖弄给越容听的。

“我这船,有个名号,唤作‘烟波钓筏’,”李春回头看向湖面,“见笑见笑,不过小小渔船一艘,哪天你俩想夜游湖,只管借去就是。”

张贲上前跟着一块整起鱼线:“如此,就多谢千户大人了!”林鳞游忙着看船,张贲一双眼却已将两名船工偷偷打量了一番,此二人一身腱子肉,尤其是双臂,肱肌暴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麒麟臂!

如果只是寻常撑船,断练不出这么浑厚如钢的臂肌,寻常船工就算有肌肉,伙食跟不上,那也是瘦瘦的,所谓穷文富武,练武需要有经济支撑的,有经济,才有肉吃,有肉吃,身上才能长肉,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身上肌肉……

就连当今“虎臂蜂腰螳螂腿”的锦衣卫人当中,都少有这样的手臂。这俩货就是锦衣卫也说不定,至少,绝对都是练家子!

本来嘛!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李春绝不会无缘无故带他俩出来钓鱼。

带他俩出来,也绝不会不安排人护卫。

或许,李春要钓的,正是他俩……

李春已经理好了鱼线,竟是采用上好的蚕丝所制;鱼竿也是用的紫竹,根部还有只缠绕鱼线的手摇圆轮,竟跟现代的钓竿无甚分别。

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浮标用的是孔雀羽,鱼饵是蚯蚓、草叶、虫子,还有面粉团子;鱼护的话,则是手边口窄肚肥的鱼篓。

张贲陪着李春,坐在船头抛下了竿,也许怕惊了鱼,两人此刻都一声不吭。

孔雀羽浮标也是静静的,静得可怕。

船舱内有桌有椅,有茶有酒有糕果。

既然是出来玩,林鳞游也不想委屈了小妹和越容,看她俩拘束地站着,便示意她们坐下,自己抓了桌上的一只苹果——当时大的唤作蘋婆果,小的则叫林檎——啃咬起来,看向越容林珑,意思是她们也吃,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大哥担着。

咬着苹果,正看着李春张贲两人的背影,李春冷不丁沉着嗓音说了一句:“林总旗不过来一块钓吗?”

“呵呵。”林鳞游咬着苹果,走近前去,毕恭毕敬道:“回千户,下官不怎么会钓鱼。”

“林总旗这托词起得好。”李春笑着看向张贲,“那句诗怎么说来着?蓬头稚子……”

“蓬头稚子学垂纶。”林鳞游主动接了一句。

“就是嘛!六岁小儿都会,你不会?”李春这才回头看林鳞游。

林鳞游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渗人的威慑,或许这威慑不是对他产生的,而是李春这种身居高位的武官寻常表情。

说不上鹰视狼顾,但绝对透着狼的狠戾!

这眼神,林鳞游的原主在边关漠北狼的眼中看到过,林鳞游本尊在公司上级主管总监的眼中看到过,也都在伏在家门口对着过路人狂吠的狗眼中看到过……

李春不再看他,看向了湖面上的浮标:“钓鱼,恐怕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了,抛下饵,剩下的,只管坐等鱼儿上钩就是。”

“我就怕鱼儿不肯上钩。”林鳞游笑着咬了一口苹果,“卑职,向来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

“什么样的饵,钓什么样的鱼。”李春面向湖面,未拿鱼竿的左手却朝林鳞游伸出:“把你手中的蘋婆给我。”

林鳞游不明所以,却条件反射似地本能立正,双手捧着,躬身将自己咬掉大半的苹果放到李春掌心。

李春缩回手,又取了一根紫竹鱼竿,在铁钩上挂上一块苹果,依然面向湖面,将鱼竿举起:“什么样的饵钓什么样的鱼,鱼儿不肯上钩,说明你的饵不够香,或者,够香,却不对它的口味。”

说完了话,他这才又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林鳞游。

林鳞游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赶忙接过李春手中挂了苹果饵的鱼竿,谢过李春李大人,一屁股坐到李春的另一边,抛下竿。

这回轮到越容和林珑咬着苹果,看着并排坐在船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三人。

好似三根木头桩子……

湖面很安静。

水下船上都很安静。

安静得有点儿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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