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8.打架啦(1 / 1)浣若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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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会儿哈!!!很快对面的卧铺上也上来一个男人是从张掖上的车据他说是要往酒泉去。

这人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风系扣系的紧紧儿的大约三十多岁褚红色的一张脸恰是这边的男人们常有的面色。不过脱了鞋却是一双臭脚丫子。

而且他随手提着一只烧鸡,一瓶二锅头,自打一上车,往下铺盘腿一坐,先是点上一支烟,再接着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就开始撕着烧鸡就着二锅头慢悠悠的吃喝。

酒气,烟味再加上烧鸡的香味儿。

仨孩子也是久没有吃过肉了,从大到小坐成一排排,因为烧鸡太香手肘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对面这严肃的干部同志一边揉脚丫子一边喝烧酒。

“你们要不要吃呀?”大概是叫孩子们盯的不好意思这人还问了一句。

二蛋嘴巴一张要字还没说出口,陈丽娜立马就堵上了他的嘴。

她决定了,这仨孩子谁要敢吃一口这人用摸过脚丫子的手揉过的鸡肉,她立刻打开窗子,就把他从窗子里扔出去。

好在,这人到下一站就下车了。聂博钊和陈丽娜才算松了一口气,打开车窗换了会儿气,敢大口呼吸了。

而火车还在继续往前开着,很快就出红岩省了,往边疆的方向,就全然是另一种风光。一开始还好,能见着人家,走着走着就没有人家了,是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虽说因为有卧铺,仨孩子不必受硬坐的罪,但这样憋上一天一夜,也简直要给憋疯了。

好在这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来。卧铺车厢有暖气,所以车里温暖如春,俩小的都是穿着毛衣在跑,外面却是大雪纷飞。

在陈丽娜看来,这倒不算什么。但在俩孩子看来,却是无比奇异的景象。

早上吃饼干的时候,聂卫民还是拒口不吃。

奶粉兑上麦乳精,闻着就是一股子的香味儿。而他妈孙工还没死的时候,带着聂卫民到总工家里作客,总工家就给他冲了那样一杯,他喝过,香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看着两个弟弟大口的吃着饼干,又喝着麦乳精兑的奶粉,这不论是在他奶奶,还是在他外婆手里,都是想都不要想的。

在他外婆看来,永远都是羊肉,羊肉最有营养,羊肉最能长个头儿。

而乌玛依最不缺的就是羊肉,一到冬天,人们一天三顿,顿顿都是羊肉,聂卫民又不爱吃羊肉,天天叫外婆打的直哭。

聂卫民饿的前心贴后背,索性就躺在上铺闭上眼睛装死。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他忽然就闻到一股极浓极浓的香味儿。

这种香味儿,聂卫民也就闻过一次,那是他妈带着他去总工家作客的时候,总工家里就飘着这样一股子味儿。

是那种各种香辛料,再加上油炸过,再加上煎鸡蛋,总之,各种美味的食物烹调在一起,才能调出来的味道。

虽然没吃,但这种神秘的香味,给四岁的小聂卫民种下的印象是磨不灭的。

搪瓷缸子里开水一冲,再把盖子盖上,一包方便面,焖了三分钟就揭开,陈丽娜先叫过二蛋儿来:“只准尝一口,就着饼了一人一口,你吃完了三蛋吃,三蛋吃完我吃,现在开始吃。”

二蛋筷子一揽,一口划拉出大半拉来,一口吞了,香的大叫起来:“妈,好吃,好吃,我还要,我还要。”

三蛋太小,筷子都不会揽,一根面滋溜了半天,还在下巴上沾着。陈丽娜端过缸子,也刨了一口,这才端起缸子来,问上铺的聂卫民:“小聂同志,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哥哥不吃。”

“他不吃。”聂博钊和俩小的异口同声,可是话音未落,就见苦哈哈着脸的聂卫民从上铺溜了下来。

卷了一大筷子刨进嘴里,泡到软筋刚好合口的方便面,又油又香,简直好吃的让聂卫民又要哭了。

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这就对了。要吃糖吗,你昨天没吃,今天按例可以吃两颗。”陈丽娜问。

聂卫民自觉是作了人民的叛徒,可是方便面实在太好吃了,而除了方便面,他还想吃糖,想吃油饼子,他听见二蛋油饼子就着大苹果,咔擦一口,咔嚓一口,他的馋虫就在胃里头不停的翻着跟斗。

“不急,慢点儿,慢点儿,还有。”聂博钊轻拍着狼吞虎咽的儿子。

聂卫民一边哭着,一边往嘴里刨着,看看老二再看看老三,见俩个小的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这才把方便面推开,抹了把眼泪,抱着苹果和油饼子上上铺了。

火车依旧在不停的往前疾驰,窗外的暴雪越来越大,没有人烟,没有房屋,甚至连一颗树都没有。陈丽娜闭着眼睛想,想着,好歹有个隧道钻一钻,也比这样一直不停的在茫茫大雪中往前行驶强啊。

可是,等她再一觉醒来,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雪往窗玻璃上砸着。

在这种时候,那怕是能在风雪中看到一颗树,对于车上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慰籍。可是没有,风雪之中就连一颗树都没有。

百无聊赖,陈丽娜从行李中掏出聂卫民的毛衣来,拆成了线,又把它绕成球,就准备要两件并作一件,给二蛋儿织件大毛衣出来。

等下午的时候,忽然上铺就传来一声尖叫。

这时候聂博钊因为小的两个实在太无法无天,抱着经过餐车,去看前面坐票车厢里,那满满的人挤人去了。

陈丽娜抱着几只毛线球,正在打瞌睡了。

“小陈同志,小陈同志。“聂卫民在上面急的直打滚儿。

“怎么啦?”陈丽娜故意慢吞吞的,不理他,这小家伙是得硬着磨。

“我的牙,我的牙。”聂卫民继续在上铺打滚,忽然一个跟斗就栽了下来,哇的一声大叫。

聂博钊抱着孩子在外头逛的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叫,等跑回去一看。

大儿子两颗乳白色的小门牙沾在大白兔奶糖上,小家伙人生的第一次换牙,就这么开始了。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后,仨孩子也蔫哒哒了,陈丽娜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卧铺票,从省城到乌依玛,几千公里路程,这三张卧铺票花掉了聂博钊半个月的工资,但是,要不是这三张卧铺票,陈丽娜和孩子们大概就死在火车上了。

她曾经听说有人在前往乌玛依的路上,因为忍受不了那种长时间的大漠戈壁而直接发疯的,当时只当笑话听,自己真正经历过一回,才知道这并不是笑话。

她真的是,已经在濒临疯掉的边缘了。

“小陈同志,到了到了,快下车。”聂博钊已经捆好了所有的编织袋子,背着二蛋,牵着聂卫民,而陈丽娜得要背着小的,再把所有零散的袋子全部提上。

不得不说,带着仨孩子,行李是真多。

“乌玛依怎么这么小。”出了火车站,厚厚的大雪,矮矮的楼房,还有冰天雪地里来来往往的绿皮小班车,陈丽娜直接就愣住了。

“这是乌鲁,咱们还得等基地的车来接,直接到基地去,而乌玛依,还在基地的后面。所以,你还有啥要买的东西,现在就买。”聂博钊说。

陈丽娜直接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说这是乌鲁?你没骗我吧,这能是乌鲁?”

乌鲁,北方最大的大都市,连接欧亚的经济中心,陈丽娜曾经来的时候,一下飞机,繁华到她以为自己到了香港深圳,如今竟然是这个样子?

那乌玛依得有多落后,而基地,基地是个什么鬼,她居然不是住在城市里?

“小陈同志,我有个要求。”叫大白兔拨掉了两颗大门牙的聂卫民说话漏风,小脸蛋儿冻的红红的。

“小聂同志,你说。”

“我不想吃羊肉,我要吃菜,吃猪肉排骨,吃你包的饺子。”

“这个不难,咱到家了给你买菜,我给你现包就是了。”

“基地没菜,只有羊肉,一周一只羊,咱们只有羊肉吃。”

“就没地方买菜?”

“没有。”

陈丽娜张大了嘴巴,望着聂博钊。于这一瞬间,她有一种,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贫困山区的感觉。

但是,谁叫这男人十五年后会变的风趣又健谈,舞跳的好,谈吐幽默,还能挣来大把大把的钱,只要她眼皮稍微一耷拉,立刻就会买买买呢。

“那咱们现在就买。”咬着牙,陈丽娜极果断:“看见那个居民区了没,那地方肯定有菜,走,你跟我一起买去。”

聂博钊断然说:“不行,这里基本上都是少数民族的群众,要去买菜也得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陈丽娜笑着问聂卫民:“要跟你爸去,还是跟我去?”

聂卫民苦哈哈的想了想,拽上了陈丽娜的手:“你,我要小陈同志跟我去。”

要他爸,买的还不都是老三样儿,羊肉萝卜大白菜,外婆再往那大铁锅子里一炖,哎哟喂,一锅子出来,直接就是隔壁哈叔叔那胳支窝里的味儿,那叫一个骚狐臭的铁腥气。

虽说对于边疆的生活早有了解,但等进了居民区,找到菜市场,陈丽娜还是给惊呆了。

整个菜市场里挂的全是肉,竖挂着的整牛整羊,肉贩子们磨刀豁豁,一头几百斤的大牛挂在那儿,一刀下去就是一大块红红的肉,啪一声落在案板上。

只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大白菜,以及,两把冻僵了的韭黄,还有一袋袋大萝卜。

而且也很贵,在这个内地一斤大白菜只要三分钱的时代,羊肉一块,白菜居然要五毛,萝卜七毛,韭黄就更贵了,跟肉一个价儿,一斤一块。

小聂同志眼巴巴的看着,陈丽娜咬着牙,拿出十块钱来,买了十斤大白菜,十斤萝卜,终归没敢下狠心买韭黄,毕竟她身上那一百多块,得攒着急用,万一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不也得花钱?

拐来拐去的,把整个市场都逛遍了,陈丽娜才找到一个卖菜种的地方,买了几样菜种子,种子倒还不算贵,买了几包也才花了一块钱。再接着就是买调和,调和是个精贵东西,什么八角桂皮丁香的,又花了一笔钱。

提着一编织袋的萝卜白菜,陈丽娜觉得,自己离破产不远了。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冰天雪地里,聂博钊身边围了几只大编织袋子,一件呢子大衣敞着,把俩孩子的腿全包在里面,仨人一起往外呼着白气。

“小陈同志,你的介绍信就在我兜里。”

没法低头,聂博钊示意陈丽娜看自己衣服里面的钱包:“乌鲁就是这个样子了,乌玛依也就几幢小楼房,基地更是什么都没有,你要吃不了苦,想打道回府,就折回去买火车票自己回去,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既来之,则安之,老聂同志,既来了,我为什么要走?”陈丽娜反问,顺带着,还抽了一下嘴。

“小陈同志,我有个要求,不要再抽嘴巴,而且我知道你耳朵灵着呢,脑袋也没坏,你压根儿脑子就没坏。”

“对,她耳朵可灵了。”聂卫民连忙附合:“我教二蛋说的啥她都听见了。”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许插嘴。”聂博钊说儿子。

聂卫民苦着一张脸,小的俩个却是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暂时让她拿走吧,要我说,这辣货还没尝到带娃的苦头呢,那仨小子,她肯定带不下来,等她在基地呆不住,老大哭着求咱们去给他带娃的时候,我就好作他的主了。”聂母也是想的很美了。

这辣货说干就干,先拿针线掖边子,不一会儿,一件大棉衣撮紧了口子,陈丽娜扬起脖子就喊:“二蛋儿,进来试衣服。”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跳了进来,嘴里呜呜呜还装着火车头,胳膊一伸就闭上了眼睛,这是等着人给他穿衣服了。

陈丽娜替他穿上了棉衣,拍打干净了,“行了,出去玩去吧。”说着,还给了他一颗水果糖。

“这个姚婆真好,给我吃糖。”二蛋儿牙齿咯吧咯吧崩着水果糖,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

聂博钊一头雾水:“为啥二蛋总叫你作姚婆?”

陈丽娜挑了挑眸子,一想,自己这神态大约不够傻,就说:“我也不知道。”

“咱们明儿一早就走?”陈丽娜问在一边慢斯条理收拾着行李的聂博钊。

“一早就走,得赶火车。”

陈丽娜于是走了过去,想帮他一把,手才搭到他正在叠的衣服上,聂博钊立刻跟触了电似的就站起来了:“要不,你先收拾,我给咱们看看干粮去。”

好吧,陈丽娜心说,我是吃人的老虎吗你就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聂博钊又回来了,据说是聂母病了,二儿媳妇也上工去了,没人给他们烙馍作干粮。

要知道,要坐一天长途汽车并三天的火车,在这个啥都要票的年代,出门要找口饭吃可不容易,所以出门在外,干粮是个最重要的东西。

聂博钊分明就是在他妈那儿碰着冷钉子了,回来还不好在自己这刚嫁进来的小媳妇面前失脸,解释说:“干粮就不必要了,等到了省城,我再给咱们买馍买饭吃。”

俩人正说着,二蛋一阵风似的就进来了:“姚婆姚婆,外头有人找你。”

“二蛋,要叫妈,不许再叫姚婆。”聂博钊一把拽住了儿子。

陈丽娜连忙说:“没事儿,叫他叫去,小孩子没大没小的,这有啥。”

她心说,这仨小子,不怪两个要早逝,一个还得躺到医院去,如今有人养没人教的,一个赛一个的皮,等他们全归我了,我再一个一个的收拾。

出了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表哥,聂国柱。

“丽娜,你真嫁到这家了?分手也不过我一句玩笑话,你咋能说嫁就嫁人了呢?”聂国柱一身的军装,剔着板寸,在整个齐思乡来说,也算是个人材了。

二房一家子,连带着聂母,并聂家庄的人顿时就凑过来了,一个个眼神滴溜溜的,显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聂博钊也听聂母说过,说陈丽娜在自己之前跟聂国柱订过婚,部队上刚拍来的电报,退婚也没几天。

他于是说:“要不,你们到我屋里说去。”

聂母在后面说:“这国柱,不会想要打人吧。”

聂国柱气青了脸,扬头望着比自己还高还大的聂博钊,瞧那架势,果真是想打人的样子。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呼声来。

陈丽娜于是率先就往齐思河畔走去,到了河畔,跟来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在远处看着。

“咋了,你和首长家的闺女谈的怎么样?确定要结婚吗?”陈丽娜聂国柱。

聂国柱手摸上剔成板寸的脑袋:“丽娜,是有那么个姑娘狂热的追求着我,但是我经过好多天的思想斗争,觉得能跟我并肩战斗的还是你,你是现在不读大学了,但那有啥,我复员,等我复员了回到乡上,咱们共同奋斗。”

“你在部队上,不愁吃又不愁穿的,那首长应该还跟你承诺过,等结婚了,会想办法把你留在部队,还帮你提干的吧。等提了干,你啥没有,何必要回到农村来?”

“关键是那姑娘我不喜欢。”聂国柱说:“我还是觉得你好。”

聂国柱确实不喜欢首长家的闺女,是个女兵,晒的黑啾啾的,又胖,可没有陈丽娜这么好的身材。

而且陈丽娜多美呀,上大学的时候聂国柱经常去看她,叫黄河水洗的奶白白的那皮肤,马尾辫子随风飞着,舔着她奶白白的皮肤,惹得正值血气方刚的聂国柱几夜都没睡好过觉。

“我听说你们还没扯证,这婚,你能不结吗,我这就回去打复员报告,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儿,丽娜,我求你了。”

嗯,现在是想在一块儿。

可等回到队上,天天要劳动,要下地的时候,等她也叫生活折磨的头像个鸡窝的时候,他就想起首长女儿的好来了。

“回部队去吧,我和老聂同志已经结婚了,你要再闹,我这儿还有你的分手信了,咱们就到你们首长跟前说去。”陈丽娜极果断了扔了一句,转身准备要走,就听聂国柱一脚踢在胡杨树上,落叶刷啦啦的响着。

“表哥,以后改改你这脾气,社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变了,斗争形势又这么严重,你留在部队上比在农村更好。”

“可我不喜欢那姑娘。”

“人和人处对相,结婚,可不是奔着喜欢不喜欢去的,你还说你喜欢阿诗玛了,为了阿诗玛,你恨不能把热布巴拉一家全打死了,但是,那能办到吗?”

阿诗玛可是人人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电影,电影里的阿诗玛漂亮大方,又会唱山歌,电影放映到哪里,哪里的小伙子们就爱她爱到恨不能冲进电影的大白幕里去。

要是陈丽娜哭两句,说两句表哥我不能没有你,咱们从小一起到大,我心里头就是悄悄儿的爱着你,喜欢你,一腔热血的聂国柱肯定就打复员报告,回乡来找陈丽娜了。

可是,她多活了那么多年,又不是原来那只会谈恋爱的脑子,几句话冷静一分析,聂国柱就怂了。

确实,他留在部队上又有工资又还能提干,复员到地方上来,是个小兵,连工作都没的安排,可不就得回乡务农?

这样一想,聂国柱心里又清明起来了,回头看了一眼,聂博钊一米八几的个头,呢子大衣大头皮鞋,抱拳站在一棵挺拨的白杨树下。两只眼睛瞧起来颇为不善的,就远远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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