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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会儿哈!!!小陈同志的绿帆布包就躺在编织袋上,油饼子往外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可是一早上二蛋和三蛋吃的太多刚才爸又吃掉了两张现在就剩下三张了再叫他们一吃,油饼就该被吃完了。

聂卫民又馋油饼,又想倔气又委屈又悲伤的盯着那帆布包忍不住就缩在椅子上跟个小姑娘似的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兜里揣着老妈给的那168块钱,再加上办嫁妆时剩下的20块陈丽娜的手里,现在总共有188块钱。这在七十年代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了。

聂博钊上辈子对于自己年青时奋斗过的情况倒是很愿意说但对于自己的家庭经历总是三缄其口,绝口不说。

虽说只在聂家呆了一天陈丽娜也看出来了聂母很不好相于。

当然了五十大洋卖掉的儿子怎么能跟自己亲手养大的亲儿子比呢。

连孩子几件衣服都藏的人你能指望她会真心待聂家几父子好?

早晨何兰儿的油馍吃的四父子嘴光面光的但是那油馍顶多也就吃今天从明天开始,还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到乌依玛了,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吃啥。

等到了乌依玛,万一聂博钊是个家徒四壁,又用啥?

陈丽娜从火车站出来之后,直奔国营商店,先拿自己存着的奶粉票买了两大罐奶粉,并两大罐麦乳精,这些给孩子吃的,必不可少的东西。然后便转身,转悠到了火车站的后面。

任何年代,都不缺走下三路的人。

而在七十年代,有一群人,被称之为投机倒把的倒爷,这种人专门能搞到在国营商店拿着票到买不到的好东西,还能搞到各类价格高到吓人的糖啊,饼干之类的东西。

火车卖的是南来北往的客,这些人躲在火车站后面,生意作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同志,要糖吗,正宗的大白兔,红虾酥,全是上海食品厂的。”一个倒爷看见陈丽娜,就跟特务接头似的,只需一个眼神,立马双方会意。

“多少钱?”

“大白兔一斤两块。”倒爷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

“两块?同志,一斤肉现在才一块。”

“咱们这可是投机倒把,拿命倒的,命难道不比肉贵?”。

“我要两斤,一块八行不行?”陈丽娜一口标准的省城本地话,听着就像是本地人似的。

倒爷也爽块,一听是本地人就不哄了:“行行,一块八就一块八,现在生意不好作呀同志。”

陈丽娜又挑了一盒大铁盒装着的饼干,两斤糖,全装到了个大编织袋子里,想走,又回过头来问:“同志,那是啥,你让我看看。”

红色的纸包装,上面画着一只金黄色的鸡,还有一行大字,鸡蛋方便面,下面标着上海食品厂几个家。

“这才是我这儿最精贵的东西,我从贩子那儿倒的时候就要四块钱一包了,咱们这儿的人不识货,卖不出去。你要想要,我三块五一包卖你。”

虽然说将来的方便面是垃圾食品,便现在的方便面可精贵着了,而且,上海食品厂的方便面,真正是鸡蛋精面,植物油炸出来,陈丽娜小时候吃过一袋,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味儿。

“我要五包,但只能给你两块五,再高我就真没钱了。”说着,陈丽娜可怜巴巴,把手里几个毛票全递了出来。

倒爷也是真卖不出去,急着回钱,皱了皱眉头,挥着手说:“行了行了,亏本大甩卖,全拿去吧。”

一合计,陈丽娜一下子就花了十六块五,才不过买了一点点儿吃的而已。

从兜里掏出钱来,她啧巴巴的叹着,小钱钱可真是不经花呀。

等火车快开的时候,陈丽娜紧赶慢赶,才提着只大编织袋子回来了。

“小陈同志,赶紧,再不走火车就要开走啦。”聂博钊一手抱着一个,肩上背后全是包。

而传说中的扒火车,那阵仗,就跟突击上甘岭是差不多的。

男人在大步流星的跑,女人拽着孩子在后面紧跟着。一节又一节的车厢,里面满满的全是人,光看那探在外面的人头,陈丽娜的头发都麻了,这样挤三天,怕是得给挤死在车上吧。

不过,等找到车厢上了车,就骤然安静了。

聂博钊买的是卧铺,一张卧铺票要二十多块钱不说,没有工作单位的介绍信,一般人是买不出来的。而那些小卫兵们呢,因为要响应领袖的号召,艰苦奋斗,勤俭节约,不搞资本主义浮夸的那一套,是宁可像鱼罐头一样挤死在前面的硬座车厢里,也绝不会进卧铺车厢的。

所以,虽说前面的车厢里人挤人人贴人都快挤成肉饼子了,但是卧铺车厢里却只有寥寥的几个人,也都是各个大单位上上的工作人员们,当然也就格外的安静。

挤了半天的长途汽车之后,三张卧铺可算是把几个孩子给解放了。二蛋和三蛋两个上到最高一层,就抱着枕头打闹去了。

聂卫民还是一本正经的,跟个小干部似的,坐在下铺,不吃,不喝,头不歪眼不斜。

他长的最像聂博钊,鼻子眉毛眼睛都像,俩父子大概在生气,就连生气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一个中二,一个愤青,陈丽娜心说,这俩父子倒是绝配。

“都买了些什么?”聂博钊问。

陈丽娜把编织袋子打开,先从里面掏出一只盒子来,揭着咣齿一声掀开,在上铺的二蛋顿时就把头伸下来了:“妈,这是饼干啊,饼干。”

“我没饼干票,你从哪儿买来的饼干这是?”聂博钊惊呆了,而二蛋为了抢饼干,一个跟斗险些要从床上栽下来。

陈丽娜分了二蛋三片,分了三蛋儿两片,轮到聂卫民时,分了他四片。

但聂卫民吸着鼻子就别过了脸:“我不吃。”

陈丽娜于是将盒子扣上,咔嚓一口,自己就开始吃饼干了。

这个年代的饼干,还没有太多的香精添加剂,奶味儿也很纯正,酥的掉渣,是真好吃。

再接着,二蛋又是一声惊呼:“这是麦乳精,奶粉,这是红虾酥,哦哟,这是大白兔,大白兔奶糖。”

满满一大兜,竟然全是给仨个孩子的零食。

“糖一天只能吃一颗,吃了红虾酥就不能吃大白兔,吃了大白兔就不能吃红虾酥。小聂同志,你要吃吗?”

聂卫民最爱吃的就是大白兔,但这时候他还是好面子,坚持着不肯吃。

陈丽娜也不说啥,给孩子们分完了,把编织袋一扎,直接就给塞到床下面去了。

火车哐齿咣齿,陈丽娜带着三蛋儿睡在中铺,聂卫民独自占着上铺,而聂博钊和二蛋两个,则是睡在下铺。

快要睡着的时候,陈丽娜叫聂博钊给摇醒了。

这节车厢上其实没啥人,对面三张铺还是空的呢。一见聂博钊站在地上,陈丽娜还给吓了一跳。

“小陈同志,你下来,咱们谈谈。”

陈丽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要谈等到了乌玛依再谈吧,这火车上摇摇晃晃的,吵的人头疼,我还要睡觉了。”

“你今天花了至少二十块钱,是上回我给的钱吧?”

“是,但没有二十那么多。大概十六七块吧。”陈丽娜想伸伸腿儿,但是卧铺实在太短了,哎哟,她的大长腿呀,就愣生生给这样屈着,要憋坏了。

“你不该这么惯着孩子们,也不该乱花钱的。还有,我怎么觉得,你耳朵清明着呢,嘴巴也不抽,脑子也没坏掉似的,那两条腿也……”又长又长又直,走起路来灵便的不得了。

“我咋觉得你脑子没坏,抽嘴巴就跟在装似的?”聂博钊把自己这一路来的疑问全抛了出来。

一侧身,半梦半醒的陈丽娜笑眯眯的望着一本正经,两手叉腰,老干部似的男人。

他穿着衬衣,睡觉时叫孩子揉开了扣子,呵,若隐若现的肌肉,古铜色的肤质,略深邃的一双大眼睛,哎哟喂,可真帅。

“那你说,好好儿的,我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要真的脑子没坏,跟着你带着仨孩子往戈壁沙漠里去,我图个啥?”侧卧在中铺上的陈丽娜给他抛了个媚眼。

尚且本分老实的男人瞬时脸就红了,年青时候的他可真不经撩拨呀。

“爸,我要尿尿。”小三蛋儿在陈丽娜的怀里钻着,才说了一声尿,陈丽娜就把他丢给了聂博钊。

小家伙说尿就尿,刷的一下就尿了聂博钊一身。

而这时候,饿的不行的聂卫民在上铺开始哭了,一会儿嘤嘤嘤,一会儿呜呜呜。

陈丽娜还想哄来着,聂博钊把她给压住了:“不要管,晾他一天再说。”

你的儿子你作主,陈丽娜心说,你这仨儿子确实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可都是危害社会的大害虫,要从根上教育,还真得下点儿狠手。

“行了行了,暂时让她拿走吧,要我说,这辣货还没尝到带娃的苦头呢,那仨小子,她肯定带不下来,等她在基地呆不住,老大哭着求咱们去给他带娃的时候,我就好作他的主了。”聂母也是想的很美了。

这辣货说干就干,先拿针线掖边子,不一会儿,一件大棉衣撮紧了口子,陈丽娜扬起脖子就喊:“二蛋儿,进来试衣服。”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跳了进来,嘴里呜呜呜还装着火车头,胳膊一伸就闭上了眼睛,这是等着人给他穿衣服了。

陈丽娜替他穿上了棉衣,拍打干净了,“行了,出去玩去吧。”说着,还给了他一颗水果糖。

“这个姚婆真好,给我吃糖。”二蛋儿牙齿咯吧咯吧崩着水果糖,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

聂博钊一头雾水:“为啥二蛋总叫你作姚婆?”

陈丽娜挑了挑眸子,一想,自己这神态大约不够傻,就说:“我也不知道。”

“咱们明儿一早就走?”陈丽娜问在一边慢斯条理收拾着行李的聂博钊。

“一早就走,得赶火车。”

陈丽娜于是走了过去,想帮他一把,手才搭到他正在叠的衣服上,聂博钊立刻跟触了电似的就站起来了:“要不,你先收拾,我给咱们看看干粮去。”

好吧,陈丽娜心说,我是吃人的老虎吗你就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聂博钊又回来了,据说是聂母病了,二儿媳妇也上工去了,没人给他们烙馍作干粮。

要知道,要坐一天长途汽车并三天的火车,在这个啥都要票的年代,出门要找口饭吃可不容易,所以出门在外,干粮是个最重要的东西。

聂博钊分明就是在他妈那儿碰着冷钉子了,回来还不好在自己这刚嫁进来的小媳妇面前失脸,解释说:“干粮就不必要了,等到了省城,我再给咱们买馍买饭吃。”

俩人正说着,二蛋一阵风似的就进来了:“姚婆姚婆,外头有人找你。”

“二蛋,要叫妈,不许再叫姚婆。”聂博钊一把拽住了儿子。

陈丽娜连忙说:“没事儿,叫他叫去,小孩子没大没小的,这有啥。”

她心说,这仨小子,不怪两个要早逝,一个还得躺到医院去,如今有人养没人教的,一个赛一个的皮,等他们全归我了,我再一个一个的收拾。

出了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表哥,聂国柱。

“丽娜,你真嫁到这家了?分手也不过我一句玩笑话,你咋能说嫁就嫁人了呢?”聂国柱一身的军装,剔着板寸,在整个齐思乡来说,也算是个人材了。

二房一家子,连带着聂母,并聂家庄的人顿时就凑过来了,一个个眼神滴溜溜的,显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聂博钊也听聂母说过,说陈丽娜在自己之前跟聂国柱订过婚,部队上刚拍来的电报,退婚也没几天。

他于是说:“要不,你们到我屋里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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