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是短暂的,吃干喝净过后河边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几堆篝火还在熊熊燃烧。旁边的岷江依然不眠不休的向这个悲催的世界发出无尽的呜咽般的叹息奔向远方。也不知道远在汉中的阿娘和姐姐现在有住的地方了没,有没有粮食,不知道吴家姑娘有没有来汉中。乱七八糟的,怎么想的都是吴家姑娘,范泽都没有见过阿娘和姐姐,更没有见过吴家姑娘。难道是远隔千年时空的缘故,竟然几天没想老婆了,更没有想起爸妈。忘记了更好,也能在午夜梦回少些悲伤。
既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那就好好的在这里改造这个悲催的时代,身为化工专业毕业的初中物理老师,基础科技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就利用这些基础科技让陆游没有机会写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趁现在有大把的闲暇时间,把以前所学整理出来。基础的就好,好操作,好实现。高端的忘了。顺便好好回忆一下南宋以后的诗词,想要提升知名度,诗词在这个时代是最快捷的方式。
外面下雪了,风呼呼的刮着,像是这个世界的不甘与愤怒的哀嚎,也像是那群褪掉毛发的野人对着刚取得的胜利兴奋的咆哮。
放翁先生,对不起了!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老四啊!我们都是一伙棒槌,字都认不得几个,这啥意思!“赵叔拿着诗文看了半天,没搞明白。
“赵叔,老四是想打仗了,大致意思是腿瘸了只能躺着自个儿倒不伤心,还想着为国家驻守轮台,诶,老四,轮台是哪!咱们大宋没这个地名啊!”二哥好歹读了几年书,还知道大概意思。
“老二,你看,就你那点墨水,还出来卖弄!读书不好好读,只知道舞枪弄棒,结果武艺也不咋地!老四,你来给咱们解释下。”赵叔对范戈的解释是真不满意。
“赵叔,其实二哥解释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哪怕躺这里动不了,也想去为国驻守边疆,轮台是在西域,是汉唐时候的边疆,这里面指的是边疆的意思。晚上听着外面风雪声进入梦乡,以为是骑着战马奔驰在战场上。赵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是真想早点上战场,想为父辈们报仇雪恨。”小时候读《精忠岳飞》,读到杨再兴战死,岳飞被杀,哭了好久。每次放牛时喜欢戴着爷爷的斗笠,穿上蓑衣,端着竹竿戳牛屁股“杨再兴来也,金兀术快快下马受死!”小时候就想娶一个梁红玉一样的女子做媳妇。
“老四,不急,好好养伤,伤好了好好锻炼身体,好好读书,你将来能赶上甚至超过你家老祖宗。才十四五岁就能造出威力这么大的火药,还能写这么好的诗,将来一定了不起。这首诗叫啥名。”
“没想好呢。赵叔,你这是要捧杀我啊!”文正这天下第一的谥号,文正公,被评为当时文武第一人,狄青,种世衡都是文正公一手调教出来的,范泽跟文正公比,就是比萤火虫之于皓月。整个大宋,没人敢说与文正公比肩,号称第一相的王安石都还差一大截。
“老四,那名字先不起了,我把诗文带回去,回去找刘府尊帮忙起个名字。”赵叔哪怕读书不多,毕竟阅历丰富。这一手很高明。让兴元府刘子羽刘府尊起名一石多鸟,一是让刘府尊帮范泽宣传诗文,提升知名度。二是相当于拜贴,后辈好的诗文就是最好的拜贴。三是提现了对刘府尊足够的尊敬,诗文再好还得让刘府尊来点睛。四是给了刘府尊提携后进的好声名。
船队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都急着赶回去,汉中的家人吃住不知道有没着落,和尚原的子弟不知道有没有兵甲,早一天回去早安心。
“老四,你安心养伤,我们走了,老赖,老四就交给你了,花狗子,照顾好你四哥,走了。”赵叔跳上筏子给各位筏子的老叔相互碰了下拳。
“老四,我们先回去了,家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三哥,我们会照顾好大娘和芸娘妹子的。开春估计是老三随商队来接你了,到时候你们跟商队一起回来就好了。花狗子,照顾好你四哥。赖叔,达赤大哥,老四,我走了。”
“四哥,各位叔叔,路上注意安全。”离别从来都是一件伤感的事情,好多牧民都来到河边,都来送别这只特殊的商队。达赤这段时间和二哥一起相处的特别好,他唱着送别的歌谣,虽然听不懂,但是都能感受到他对远行的队伍的祝福。
河面上一条长龙飞快往前蹿着,只剩下各位老叔响亮的吆喝声,号子声震的树上积雪大片大片的往下垮。这是一条可能从来都没有人闯过的水路,到处到时险滩激流,前面的路全是未知,只能凭借这群老年的勇士的无畏的勇气和精湛的技术。
以前的世界除了父母再也没有其他人为了范泽奋不顾身。而这里的身边所有人都可以。范泽只能在心里为已经看不见了的队伍祝福。
达赤和花狗子骑着马追了一路,也回来了。“太快了,骑马都追不上,四哥,你说他们这么快的速度,估计两天就到成都府了。”越快越危险啊,但是现在这个时节,这是唯一一条能够快速回家的路。这些老兵们一辈子在为家人谋生路,为后辈铺道路,为国家保安宁,直到燃尽最后一滴热血。
“达赤大哥,你们这里能找到纸不,我书全部掉河里了,我想写点东西。”
“纸啊,我们普通牧民家谁用纸干嘛,后山庙里可能有,你可以去庙里看看。我倒是会做羊皮纸,就是一天只能做几张,还特别浪费羊皮。你写得少还行,写多了我还真供不住你用。”
“不用麻烦,我去庙里看看,顺便去拜谢大师,大师救了我过后,这么久我也没去拜谢他。”
“其实拜谢到不用,这位大师从不受人拜谢。你拿袋盐再牵头羊去跟他换就好了。”
“这大师吃肉?”
“这位大师不讲究这些,从不忌口,也从不念佛,以前我们这里的牧民每年都要烧掉好多牛羊粮食祭拜天神。大师来了他说天神派他从高原上下来护佑我们这一方子民,不用再祭拜天神了,只需要供养他就行了,平时都是在草原上四处行医,幸亏有这位大师,我们这里生病不再会被烧死了,牛羊粮食也不会再拿去祭拜天神了。”达赤对这位大师是很崇拜。
这是真的高人,必须的尊敬。这比那些整天吃斋念佛只收香火钱的真和尚强太多了。
“花狗子,拿袋盐,再牵一头羊,我们去拜访大师去。”
江面上,一条长龙随着弯曲的水流左右来回扭动,时不时的龙头跳一下,龙尾甩一下,像要挣脱大江的束缚,冲入云端。
“记住。前面有危险时,头船控制不住方向了,记得掐头,否则整串都跟着遭殃。甩尾严重记得断尾,不然能把整个船队打横过来,一旦横过来,全部都得翻船。中间出现危险就斩腰,把船队断开分开控制,就不会连环相撞了。记住了没。”赵叔在船队上来回奔走,检查皮包有没松动,马儿有没受伤。
筏子上的马是最痛苦的,蹄子在泡湿的松木上根本就踩不稳,稍不注意就掉水里了,幸好缰绳栓得结实,好几匹马都泡在水里被筏子拖着跑。四十多匹马估计到都江堰得折损好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二,不要操筏子了,头船你姜叔一个人能操控好,过来帮忙把马拉上去,这水太凉,一直泡水里,怕泡出毛病了。”
范戈和赵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掉水里的马拉上筏子。又挨个筏子把皮包重新绑扎结实,把马缰绳也重新栓牢固。
“老姜,这会儿水流比较慢,江面也开阔,靠到边上慢慢让他漂着就行,大伙儿轮流吃干粮!”赵叔看两边山势比较平缓,江面平直,水流也慢了下来,趁这会儿正好轮流歇一会儿。
“赵叔,这比马快好多啊,照这速度,估计两天就到都江堰了。我一会儿换姜叔,让他好好歇一会儿。”范戈看姜叔一个人操着头船大半天了都没机会歇口气。
“好,头船上放的那匹马是最好的马,你记住,一旦有危险,先掐头,如果还是控住不住,不要管船,更不要管货,砍断缰绳,抱着马脖子跳船,那匹马水性好!记住,头船一定要眼睛盯远点,你年轻,眼睛好,耳朵好。要是遇到前面水面突然消失,立马要让后面全部散开靠岸,那肯定有断崖。远处有水花很大,大概率是有礁石,或者湍流,提前知会大伙儿绕开。耳朵要注意听,水声只要边大,就要立马注意。”
“嗯,记下来!我们现在熟悉了水性,以后回去可以操练水军,汉中那边汉江上可以行船,一旦金州有变,从汉中到金州水路大半天就到了,骑马得一天一夜。”
“这个倒是,回去你可以跟吴将军提议,你现在也是队正了。”
大伙儿休整了一会儿又来到江心全速前进,两边山势越来越陡峭,江面也变窄了,水流越来越快。
“大家稳住,减慢速度,控制速度,老姜,你在中间盯着,我去前面看看,二小子这会儿一个人有点吃力,篙子都弄断一根了,这水流太快了,我怕前面有危险!”
水声越来越大,转过一道大湾,前面水面突然消失!
“断崖!散开靠边!”范戈赶快拔出刀砍断连接后面筏子的绳子,使劲将筏子往边上撑。那来的及,水流太快,脚下筏子犹豫被篙子别住硬生生的横了过来,第二艏筏子已经撞了上来,范戈慌忙中砍断缰绳,纵身越上马背,马儿在筏子断成几节之前跃向旁边水里。
等缓个神来,前面三条筏子早已不见踪影,后面的筏子都相互断开了绳索都拼命的向岸边靠去。
老麻叔被马拖着正往岸边游去,还有一匹马孤零零的在往岸边刨。
“陈叔呢!”范戈嘴叼着缰绳四下看了半天,没见到陈叔,憋了一口气,钻进水里,半天才冒出头。
“赵叔,陈叔估计没了!他的马还在这!”
“先上岸,上岸到断崖边看看!都把筏子栓结实了,老姜你带着他们把筏子栓结实,把马牵上岸,把皮子都卸下来。我带老二老麻下去看看!”
两丈多高的断崖,筏子停下来的地方离断崖不过一二十步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一二十步距离眨眼间就过去了。范戈是吓得两腿打颤。
断崖前一道瀑布匹练倒挂般激起漫天白雾,声响震天。这要是摔下去不被水流拍得粉碎才怪。陈叔估计凶多吉少了。
“二小子,怕了,后面路还远着呢,今天这种情况遇到谁都不行,水流太快,速度减不下来,幸好你的反应快,才保住了后面的筏子。换着是我也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顺着牛皮绳爬到断崖下面,下面一个大水潭,几根烂糟糟的木头在水里打转,还有一包皮子被冲到了岸边,其他啥也没看到。
范戈潜到水潭里找了三遍,摸到了陈叔的腰刀,赵叔在下面水边找到了一只牛皮靴子。
“肯定被冲走了,先上去想办法把筏子弄下来,老陈只能边往下走边找了。”赵叔处理事情干脆果断。
检查了一遍货物,处了前面三条筏子的,后面的全都在,五十多包货物,四十多匹马全都在。老陈叔船上那匹马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了,胸口好大一个洞,都不怎么流血了,估计是刚才撞击的时候被木头戳到了。大家都垂头丧气的,知道老陈应该是没了,默默的为他哀悼。
“大家别丧气,都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老家伙了,那一次弟兄们能都全须全影回来,都该看淡了,这点算啥,赶快想办法把东西弄下去,下面有一块平地,今天就在下面休息一晚。二小子,带人挖条马能走的路去,挖不动就炸,火药你熟悉。来几个跟我下去,布置营地,搭绳子。老姜,你带着剩余的,把筏子和货物用绳子放下来。”
山谷里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悬崖,根本就没有可行的路,二十多个老兵齐上阵,没有合用的工具,就用刀挖,硬生生从悬崖上挖出了一排坑。从上到下依次装好药,引线计算好长短,依次从上到下从长到短排下来。范戈背着火把爬上到半山腰,垂下保险绳,下到最上面一个炮眼,点着一个下滑一断距离,荡到另一个炮眼点燃,再下滑一段距离,继续荡到下一个炮眼,依次点完十二个炮眼,松开绳子,撒腿就跑。
轰!一阵山摇地动,旁边的瀑布被震得全部飞向另一边山壁,几近断流。断崖上边看马的几个老兵幸好力气大,不然都要被五马分尸了,被吓的团团转,不住的嘶鸣。天上的鸟群四处乱飞,远处的狼嚎也被吓得没声了。
“二小子,不错,就只听到一声响,比你上午炸礁石强多了,而且碎石全飞到对面,也方便我们清理,今晚这爆破给你满分。”
“姜叔,这是老四教得好,昨天天浪费了好多引线总结出来的。各位叔叔,我们赶快清理出来,把路弄平整,马牵下来,好早点歇息。”范戈倒也不骄傲,不过说实话,十二炮响一声,的确是个技术活,没点天分,悟性不够的还真算不准。
忙了半宿,四十多匹马,前拉后拽,总算是下来了,有一匹走了一多半估计尾巴被扯疼了尥蹶子,摔了下来,幸亏快到崖底了,没受伤。
范泽刚要睡觉,就听到远处的闷雷声,猜到是他们在炸山开路。这一路肯定不会顺利,现在也只能为他们祝福。
睡到半夜,突然坐起来。卧槽,遗精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梦里是谁。
“泽哥,你尿床了?你看你裤子前面湿了!”达瓦也被吵醒了。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丢人丢大发了。幸好小姑娘不懂,看来后面必须要分开睡了,万一小姑娘被那些大婶教懂了,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