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在坐北朝南的罗汉床上坐下来,一盏弥漫着香味的茶,放到了他的手边,小几上摆着各色糕点,两旁的高几上,一对胭脂红的美人瓶里插着几枝开得热闹的桃花。
这就很奇怪,桃花开在二月,牡丹开在四月,可这两种花,却同时在牡丹楼里看到,桃花的甜香味就弥漫在鼻端。
钟泽小心谨慎应对,尽量也不说话,维持着上位者的高冷与神秘。
装逼也是一件很辛苦的技术活。
十个花魁被带了上来,各有千秋。
娇嫩的肌肤,巧笑倩兮的容颜,简单的衣料,频频送过来的秋波,将原本没有欲望的钟泽,勾得嗓子眼冒烟,浑身燥热。
他也不知道该选谁好,舍了谁都不情愿,又不好说都留下来,便闭着眼睛随便点了两人。
看到被选中的女子欢喜异常,钟泽也颇为高兴,可是那没被选中的八名女子眼神幽怨,又令他极为不忍。
“拨云,弄月,你们俩好生服侍尊主,这一次被选中,乃是你们的造化,须好好把握机会!”龙婆叮嘱道。
“是,奴家明白!”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钟泽端坐在罗汉床上,别人不动,他不敢动。
既然他是上位者,保持沉默,是必要的风范。
拨云和弄月对视一眼,娉婷过来,双双蹲在了钟泽的脚边,纤纤素手抚摸上了钟泽的膝头,“尊主长途跋涉而来,请容奴家为尊主捏捏腿。”
这个要求不过分,钟泽淡淡地点头。
只是,两人的手所过之处,于钟泽而言,如同过电一般,一股股酥麻的感觉如浪潮般涌遍全身,若非他前世经验老到,某些感觉的阈值比较高,此刻,必定淋漓尽致了。
只是捏了个腿而已!
门口,龙婆的声音响起来了,“尊主,已经选了两人,老奴是现在就把人带过来,还是稍等?”
钟泽不懂龙婆在说什么,提高警惕,逢场作戏,“现在就带过来吧!”
他也不敢碰两名女子,他对这一切都很不熟悉,规则也没有摸清楚,不想把命送给下半身。
进来的是之前在楼下见过面的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身布衣,头发用一根布带束在头顶,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梳理过了,非常凌乱,脸膛红得发黑,眉间一道血痕,还没有结巴,脸颊上留着脏污,进了房间之后,便四处打量,眼神慌乱。
女子一身宫装,梳着高高的髻,五凤朝阳钗的凤嘴里衔出一枚雨滴状的红宝石,鹅蛋脸上,远山黛眉,凤眼透着几分凌厉,她略微低着头过来,眼角余光扫过四周,偷偷抬头的时候看到钟泽,神色惊骇,双手交叠放在跟前,立着不动了。
“备座!”钟泽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带着重重的轰鸣一般的背景音,如同九天降下的惊雷。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拨云和弄月忙起身亲自去引这二人分别在两侧的玫瑰椅上坐下,分别占据了位列左右的第一个位置。
两人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这个世界,很是茫然。
钟泽其实比他们更加茫然,但,他坐在这屋子里的主座上,秩序就决定了,在这件屋子里,在这座牡丹楼里,往大了说,乃至于在这个奇怪的青雾世界里,他是主宰。
“大人,这是哪里?”
问话的是女子,她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宫裙的裙摆,强自做出镇静的神态,清丽的声音里,其实能够听到明显的因紧张而带出来的颤音,“不知您召唤我们来,是为什么事?”
宇文毓是北秦的公主,宫中盛宴结束后,她有些心烦意燥,独自一人在满月下的御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似乎穿过了一个扭曲的空间,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楼下的大厅里,周围都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脸,除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这个男子。
北川勒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肩背紧绷,他的脏污的手紧紧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听宇文毓问起的时候,偷偷地朝上座的钟泽看了一眼。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镶嵌着金边的青雾将其全身笼罩,但似乎有两道威严的视线从青雾中透出来,令北川勒不敢直视。
他只是一个被卖到北燕的耕奴,一整天的劳苦耕作之后,好不容易晚上睡个觉,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进来。
“不是我选中了你们,是命运选中了你们,或者说,是愁城选中了你们!”钟泽的语气淡淡的,他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小几上的粉彩茶碗,极力掩饰因为紧张而带来的颤抖。
愁城?这里是愁城?可愁城又是哪里?宇文毓眼中的钟泽离她很远,高高在上,他身后的背景闪着金光,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
“命运选中了我们?命运选中我们,把我们送到这里,敢问大人有什么吩咐吗?”女子不敢直视钟泽,身体微微前倾,态度极为恭谨。
我也想知道……钟泽心里吐槽,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得比较随意,侧倚在罗汉床上,一副上位者的慵懒和高贵。
“我暂时没有什么吩咐。你们同被命运选中,第一次见面,将来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命运的纠葛,可以先交流一下。”钟泽故作神秘地说完,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却一口都不敢喝。
他不认识这两人,若是以主宰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识这两人。
龙婆知不知道她认错了人,一口一声老奴,奉他为主,让他好害怕。
“大人,我的身份可以有所隐瞒吗?当然,如果大人想知道,我愿意真言相告。”宇文毓警惕地朝北川勒看了一眼。
钟泽极为好奇这女子的身份,但为了维持他的神秘感,以及主宰的逼格,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宇文毓不懂这一声“嗯”包含了几层意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对方,又或者,这位神秘大人本就知道她的身份呢?
她有些后悔太过谨慎了,不该提这样的要求,若是得罪了大人,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我只是一个耕奴。”北川勒看向宇文毓道,“听你的口音,你应当是北秦人!我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拉进来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