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当道连从痛苦的梦境中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摇铃叫来自己的老管家。
“格雷主人,早上好,您和宾客们的早餐还在准备中,有什么要吩咐的么?”老管家说着,同时递来了热毛巾。
道连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醒神过后吩咐道:“恩,等会儿我与客人们出门后。你去电报局拍份电报到巴黎,告知巴兹尔,说我希望他能赶快回伦敦,亨利勋爵因故突然去世。”道连冷静地将毛巾递给老管家,“但愿巴兹尔能赶得上葬礼。”
早餐过后,三人离开宅邸,在道连的带领下向勋爵家走去。冬日早晨的上城区街道,行人并不多,那些不需要担心生计问题的绅士与淑女并没有这么早就出门的理由。而此刻在街道上奔波的,是一群至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报童。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头戴不合尺寸的便帽,挨家挨户地敲开门,将挎包中的报纸递给屋主人或是佣人,然后急匆匆地跑到下一家订阅了报纸的住户处。
当经过街角处的公交车站时,有一些应该是工厂主,也可能是律师的男士们在聊天。
“你的生意上个月如何?”
“略有损失。几个工人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压死了几个人,害得那机器停运了一小时。”
“哦,上帝啊,那你损失了多少?”
“还好,只是(Just)死了两个女工和一个童工,抚恤费比男工要少的多。”
道连看到杰基尔博士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同时,不知怎的想起了,儿时,自己的文学老师不知从哪本书上引用了一句话,在课堂上深情朗读:“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也许自己该多去读几本书了,等巴兹尔回来后,问问他有什么推荐的吧。
道连想着,与博士和医生走着。
走入雾中。
……
来到勋爵的府邸后,三人见到了勋爵夫人。她通红的眼角和黑眼圈证明了,昨晚她从警官那接到噩耗后,彻夜未眠。
道连曾见过几次勋爵夫人,之前两个月里,亨利勋爵与巴兹尔经常带着自己参与一些本地的社交活动,显然,带着自己的女眷与其它绅士进行友好而不失礼貌的攀比炫富是名流生活的一环。
在道连介绍了博士与医生后,勋爵夫人吩咐佣人给宾客们准备茶点,然后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声音,说道:“格雷先生,谢谢你们来看望我。我已经听警官说明过事情了。显然这场悲剧是亡夫自己导致的,可我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他性情大变……”
柯南医生开口道:“这也是我们来此的原因,希望能向您了解一些问题,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出真相。”
“在我来到伦敦后,亨利勋爵帮了我不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发誓要让他的灵魂安息,夫人。”道连真诚地说道。
勋爵夫人端详着道连的脸颊,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欣慰,然后说道:“真是善良的人儿,格雷先生,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亡夫不应该与你走的如此亲近,他并不值得你去……”她顿了顿,思考措词,“你是个富有魅力的年轻人,而亡夫是个娱乐至死的享乐者,我想他如果还活着,会慢慢地影响你,将你变成和他一样的男人吧。”
道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勋爵夫人竟然会这么评价自己的丈夫。
柯南医生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夫人,您对格雷先生的教育能否暂时放在一旁?我与杰基尔博士有一些问题,如果您能解答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比警方更快地查出事件真相。”
勋爵夫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点了点头,“请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
杰基尔博士掏出本记事本,问道:“您知道勋爵阁下最近一段时间内,是否有被动物抓伤过么?或者他最近曾受伤过么?”
“没有,这几个月以来从未听他说过自己有受伤。”勋爵夫人答道。
杰基尔博士笔杆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样吗?没有受伤啊……”
柯南医生接着问道:“那勋爵阁下最近是否有表现出过身体不适?或者有服用什么药物?”
“没有,他最近从未去看过医生,也没见他在家中吃过什么药品。倒不如说,最近一个月有好几天,他深夜回来时,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精神。”勋爵夫人回答。
柯南医生点点头,接着问下去:“唔,那么他显得特别精神的那几天晚上,他是去了哪里呢?”
勋爵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他总是能找到乐子。如果没收到晚宴或者舞会的请贴,他就会去找俱乐部,找酒馆,找剧院,或者去东伦敦港口区找……”勋爵夫人看了一眼道连,“……男人们爱去的地方,寻找乐子,直到深夜归来,或者彻夜不归。”
勋爵夫人回忆了一下,又说道:“他显得特别精神的那几天晚上,应该是去哪里的酒馆找乐子了,因为他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
柯南医生和道连对望了一眼,然后道连低声说道:“有可能就是亨利勋爵昨晚提到过的,黑莲花酒馆了,他本来还打算带我去的。”
杰基尔博士在记事本上写着,问道:“那最近的这段时间,勋爵的伙食有什么倾向么?”
“恩……最近两周他突然对肉菜特别偏好,蔬菜吃的很少。”勋爵夫人答道。
道连回想了一下,昨夜自己家中,亨利勋爵确实几乎没有动过奶油蔬菜汤,而羊排倒是吃了不少。
“差不多就这些问题了,夫人。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柯南医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夫人,我再次对发生在亨利勋爵身上的悲剧表示抱歉,我与两位Dr会尽己所能找出真相,也希望你能早日从悲痛中走出。”道连认真地说道。
“谢谢,格雷先生。但其实我的伤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勋爵夫人抹去眼角的眼泪,平静地说着,“毕竟亡夫甚至已经整整三年都未和我行过房事了,自从他彻底开始放纵自我以后,他更乐于去找能带给他乐子的女人谈情说爱,享受生活。”
勋爵夫人惆怅地叹气。
“但这也不怪他,伦敦城里的上流男士们有不少人皆是如此自由自在,毕竟别人都这样了,那么自己也这么做,便只是跟随风尚罢了,谁会来批评呢?”她说道。
道连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杰基尔博士沉默了半响,然后拍了拍道连的肩膀,说道:“你在伦敦还呆的不够久,道连。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出席晚宴和舞会,我不喜欢和某些绅士们进行空虚的交流。”
柯南医生默默地将杯中的最后一口红茶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