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箫见了白马寺的方丈。
对方是个很沉稳和蔼的人。
“小施主的伤势已然大愈,应是无碍明日殿试。”
“还要多谢方丈援手。”
“倒也不必客气,他日会元郎若是高中,白马寺修塔的费用,还望不要忘记送来。”
牧箫:……
牧箫强忍吐槽之意,一脸认真的道。
“本是应该。除此之外,方丈还有何要求,若是力所能及,小生自当全力以赴。”
方丈摇摇头。
“出家人能有什么事。施主还是专心备考为妙。寺中安宁,施主若是喜欢,也可于寺内备考。若是不喜,可来去自如。”
都这么说了,就是要送客了。
牧箫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只能和崔念如离开白马寺。
回到客栈之后,压力就来到了牧箫这里。
当务之急,是殿试。
“师姐,殿试若交白卷,会不会影响我们破解秘境?”牧箫很是心虚的讨教。
“应是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
“我刚才在和你开玩笑。”崔念如坐在桌边沏茶,抬起眼道。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师姐开玩笑都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因为你问话的时候不太喜欢动脑子,我开玩笑是给你时间思考,重新组织语言。”
“师姐,我很肯定,我会交白卷。这并不需要思考。”
“儒家十境……”
“除了会……写诗,我跟儒家丝毫不沾边。”
诗其实也是抄的。
“会写诗便够了。该考的之前也考了。殿试一般只考三样。”
“修为,策论,以及诗词。”
“修为你已经是第十境,无需担心。”
“你既会写诗,自然也无需担忧明日殿试。”
“唯一的变数就是,万一今年考策论,该如何应对。”
“师姐可有心得?”牧箫坐到桌子旁,出声询问。
“我又没科举过,如何有心得?不过要考策论,以大乾目前的状况,不外乎三方面。”
牧箫凝眸。
“世家,仙门和古族?”
“师弟这不也很关心朝政吗?既然知晓,那么策论这方面对于你来说,便也不难。”
“策论要写文章吗?”
“大乾的殿试,皆是现场发表意见。”
牧箫歪过头看向崔念如,“我想,不出意外,这次的殿试应该是策论,而且看来内容涉及世家。”
“若非如此,令尊当年也不至于在中州城内寸步难行。”
“师姐明明有过调查,知晓考核内容,为何不直接和我说?”
崔念如停顿了一下。
半晌。
“若是你,会如何破题?”
“我不会破题。而且这也不需要我怎么破题,还要看当年状元郎是如何破的题。师姐调查往事,可查到令尊当年的回答?”
“破解秘境,总要有所不同。”
“有个参考答案,也好作为参照。”
……
朝廷出题,自然不可能直白的道明针对对象。
图穷匕见之前的燕国地图,还是很大的。
只不过,李倾湖献图的时候,直接换了个精简版地图,直指问题核心。
在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的情况下,也让其被帝王赏识。
牧箫觉得,当年的李倾湖之所以如此决绝。
也是形势所迫。
他确实不能和李倾湖走同样的路。
他又不是来舒展心中抱负,也不是来抱得美人归的。
一,他要活着走出秘境。
二,在此前提下,尽量帮助崔念如找到当年杀死她父母的仇人。
这已经限制了他的路。
如果和历史偏差过大,显然就找不全,或是找不出仇人。
如果和历史太像,那么最终能否活着,都是问题。
牧箫将问题摆到桌面上,和崔念如进行探讨。
最后暂时确定了一套行为准则。
牧云朝的求婚事件在大闹之后暂时销声匿迹。
但牧云朝终究还是变数,暂且放在一边,但要注意。
而且,关联历史上牧云朝的死亡,李倾湖最后的死,和牧云朝相关的人到底有没有参与事情,就变得变化莫测起来。
这一点,暂且放下。
秘境中如果找不到答案,就现实中调查。
抛开牧云朝。
李倾湖从进京考试到贬出中州城,这一段时间里,主要的敌人都有谁?
崔家。
崔家其实是三方面的仇怨。
来自崔家族长崔颍的怨念。
来自崔家世家代表方的敌视。
来自崔新凯相关人物的仇恨。
世家。
中州世家以崔氏为首,把持相权,分割权利与利益,最看不得的就是干扰他们计划的意外之人。
李倾湖横空出世,娶走了崔相最小的女公子崔郁蒸,看起来是崔府的事情,其实打破了很多世家的期盼。
崔氏之所以能够一直成为世家领袖,执掌大乾相权千余年,就在于崔氏与皇室并无姻亲。
十三少主求娶崔郁蒸,崔相还同意了。
某种意义上,对于其他世家来说,是一个出头的信号。
但这件事,被李倾湖搅黄了。
崔氏还是那个崔氏。
所以,世家对于李倾湖的仇视,是两方面的。
那么敌人是谁理清了。
李倾湖的队友又有谁呢?
正如之前所说,唯有牧晨曦。
或者说,李倾湖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的窘迫境地,牧晨曦在当中起了很大作用。
历史上的这一年,烟花三月,春闱火热,少年一舒心中意,指手看天,意气风发。
但这一年,还默默的发生了很多事。
会试放榜之日,有魔修布阵中州城,屠杀无数考生。
向来不会与皇室联姻的崔相,同意了十三少主的求婚。
殿试考试当日,身负重伤的十三少主死于家中。
太乙教与白马寺争夺国师之位,最终演变成闹剧,械斗皇城,却无意间引发上古秘境,将数百万黎民百姓卷入其中。因为秘境凶险,破境时长,致使人间惨剧,无数百姓丧命于此次事件之中。
登临国师之位的,是一个云游至此的外来修士。
秋九月,老皇闭关,储君监国。
冬十二月,九劫天降,老皇渡劫失败,身陨。
国殇,举国哀悼。
同时,长公主牧云曦自言不读尽故府书,此生不出故府。
一月,新君登位。
二月,金领卫牧晨曦放马江湖。
回顾一遍历史,看起来毫无头绪,但最后一件事,却很值得寻味。
牧晨曦身为金领卫,为何会在新皇登基后,离开朝堂?
很多人可能会说,牧晨曦困在十境许久,想要重入江湖,以求突破。
这也确实是当时的说辞。
但真实原因未知。
要知道,牧晨曦是李倾湖最为倚仗的靠山,也是牧氏皇族中,与世家敌对最为明显的一个。
他去了中字,最不可能成为大乾皇帝。
那么,他的态度就只是个人的态度。
所以,他可以毫无掩饰的表露自己的喜恶。
同样的,世家也可以毫无避讳的还击。
牧晨曦的离场,造就了李倾湖日后的状况。
崔念如一边说着,一边于棋盘上落棋。
说到最后,她又将盘中唯一的白棋取走。
“这么看来,父亲确实得罪了很多人。但到底都有谁参加了当年的围杀,却无法看出。”
“师姐,这些状元郎得罪过的人,看来我要一一的都要得罪一遍才好。你画出重点,哪几个孙子重点关注。或许考试不行,但师姐放心,论得罪人,我从小就没怕过谁。”
牧箫手指敲着桌子,他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可惜,猜测没有依据。
也不好说。
从结果看,好像是牧晨曦败了。
但若是从历史的最终结果来看,牧晨曦不仅没败,三年后重返中州城,不仅把他视为仇敌的世家从千年的相权位上拉下,还直接登临天中城龙位。
国师陆嘉,就是当年牧晨曦救下的那位寒门。
也是他之后的宰辅之臣。
崔念如白了牧箫一眼。
然后她看似随意的点了几枚棋子。
好家伙,师姐虽然没说话,但是显然有哪些人,她是调查过的。
“有些事,或者可以按照历史来走。但有些事,我们还要改变一下策略。”
“状元郎当年九境。在没有派大军围捕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九境儒修,师姐觉得,对方来的会是什么人?”
“十境足矣!我母亲毕竟只有八境。”崔念如怅然。
确实,李倾湖虽然是九境,但崔郁蒸却只有八境。
想要杀一个九境儒修或许很难。
但想要杀一个带着八境剑修的九境儒修,难度反而下降了。
十境吗?
世家中想要找出一个十境高手,不要太简单。
毫无头绪。
看来还要继续收集信息。
崔相当年下了追杀令是真心还是被逼无奈,暂时也不可而知。
但以之前的状况来看,崔颍终究还是爱自己的小女儿的。
就算派人追杀。
也不至于下狠派出十境高手。
……
崔念如和牧箫在房间里说了许久,也没太理清头绪。
而转天,殿试时间到。
牧箫早早的来到中州城的传送阵前,等到时间一到,便在接引官的引导下,步入传送阵,来到天中城。
这是牧箫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天中城。
和游戏里相比,更大了。
巍峨的光阵笼罩于天,五彩的漩涡与霓光萦绕在天中城的左近。
天中城是李长庚剑开天门从天上砍落人间的。
一千年来,一直作为大乾的新皇城,取代了中州城原本的皇城。
庄严肃穆的气氛下,有远古的音乐从城中传出。
亘古般的深沉。
好家伙。
自带bgm的城市。
这音乐他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每一次游戏中踏入天中城,都会响起。
毕竟,游戏需要背景音乐。
可没想到啊。
天中城就是独特。
它现实中也有。
或许,仙音缭绕说的就是此般情境吧。
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一众考生井然有序的走着。
及至宫门前,才三三两两的错落开。
“李兄。”
牧箫循声望去,是王方和何琼。
这两个人竟然走到了一起……恩,词好像用的不恰当。
不过无所谓了。
牧箫行叉手礼。
“好久未见。”
“也并非好久未见。当日送福仙阁,还是亲眼目睹了会元郎的风采的。”王方笑道。
哦?
当日王方也在啊。
这还真的没注意到。
不过想来也是,以王方中州王氏出身,去的起送福仙阁很正常……
忽然间,有一道思绪闪过。
牧箫似乎想到了什么。
“会元郎,今日可有信心,一举夺魁?”王方出声询问。
“此中余子,皆无气之徒。”牧箫眨了眨眼睛,忽然高声道。
王方错愕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周边的考生都将目光看向这里。
眼神不善。
“李兄,你这是何意?”
这是师姐的任务罢了。
他又不是真的来科举的。
也不是来和这些人搞好关系的。
这是秘境。
都是虚影而已。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送福仙阁之后,无数考生罹难,致使许多无能之辈,以窃高位。”
牧箫不可谓不张狂。
他其实有个猜测,但需要佐证一下。
一个一个去问询,攀关系,太累。
而且,他也没那个时间。
“这位兄台,是否太过刻薄。”
“虽然兄台所说却也属实,但谁又能说气运不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些世家子弟,出生便锦衣玉食,不用为吃喝烦心,可以安心读书。难道不也是运气?”
“兄台倨傲,当真目无余子。只是不知道今日殿试之后,还能不能硬气的说出这般话来。”
……
发话的,自然是被牧箫话语中指摘的‘替补’之人。
无一是世家。
牧箫眉头一挑。
看来所猜不错。
牧晨曦这个狗币。
现在,他敢说,送福仙阁刺杀之事,和牧晨曦脱不开关系。
牧箫一抬手,全然不顾众人的义愤填膺。
“诸位看起来很是生气啊。在我看来,大可不必。我说的,并不是单指你们啊。”
“在我眼中,此时现场诸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垃圾。”
“你们在我眼中,是一样一样的,并无差别。”
“竖子,尔敢!”这下,之前看戏的世家子弟突然被激怒了,加入了声讨之中。
“金銮殿上,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
看着这些气愤的考生,牧箫忽然心情畅快许多。
“李兄,你这是何苦呢?”王方哭笑不得。
这是他未曾预想的画面啊。
牧箫饱含深意的看向王方,身为世家子弟,竟然和何琼一介寒门走到一起,王方的行为很让人玩味啊。
或许,崔离的死,还有东西可以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