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深。
极山门外的广场马蹄声从远处而来,响成一片,白日赶往万乡镇和白云镇策应支援的人马回来了。
不过他们这次却并未遭遇到血旗门的人。
只带回百多具尸体。
不久之后,内门的山头再次响起阵阵刺耳的锣声,门中再次召集人手,连夜为那些南山堂死难的弟子举行简单的葬礼。
当次日的天光破晓之时,极山中峰的后山腰上,已经多了百余座新坟。
天刚蒙蒙亮,王腾所在的院子外便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拉开门闩,打开院门,王腾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大福。
天上的细雨还在飘,但张大福却没有披戴蓑衣,只穿着平日的内门弟子服饰,左手臂上则绑着一根白色布条。
“张师兄!”王腾抱拳称呼一声。
张大福微微颔首,声音略有些沙哑道:“你现在在外门修习,也算门中之人,随我一起前往八角楼广场参加悼唁会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递来一根白色的布条。
王腾点了点头,接过布条,随即绑在左臂,然后跟随张大福前往中峰。
当他来到中峰广场的时候,马上就看到此时广场之上,已经整齐站好的一排排内外门弟子。
目光向八角楼前看去,有十位高层与他们相向而立。
王腾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右臂空空荡荡。
很显然,这人就是他昨天听闻,唯一杀出重围的刘青石。
“已经被砍断一条手臂了......”
王腾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先是升起这样一个念头,继而又有些感慨,内壮境武者的体魄是当真强大。
昨天才断去一只手臂,经过短短一天的休息,现在看起来就已经毫无大碍,身上无形中透露的气势依旧震撼人心。
让他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人该是一位强者!
摇摇头收敛心中的胡思乱想,王腾在张大福身后站下,微微低头,无声地表示哀悼。
而当时间推移,等所有在山门中的弟子基本到齐之后,那十位高层便转身走进了八角楼议事堂。
事情并未解决,除了哀悼,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议事桌前落座。
片刻,门主吕杰看向刘青石,“青石,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对方有多少人手,可曾记下?”
刘青石回忆了一下,神情有些凝重道:
“他们人手最多不过两百,领头的有八九个。
其实当时我们在营地当班的弟子,已经事先发出了警报,所以我们也不算毫无准备......
不过,他们的手段属实有些诡异。
与我交手的那位头领,起初大概仅是内壮初期水准,但交手十几招之后,竟全身泛红突然爆发超过内壮境后期实力,才让我一时不慎,被断去一臂。”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吟片刻,他接着补充道:
“不止是他们的头领,事后我回想起来,被我斩杀的那些人也大都是如此,全身泛红,实力大增。
我想云海那日在西峡山中搜寻那些人的时候,应当也是碰上这样的情况,才着了他们的道。
而且能发挥这样功效的...唯有仙门的丹药!”
吕杰点头道:“仙门丹药昂贵,能提供这么多数量,或许不止是购买这样简单。
我们几天前,在此前抓回来的那些人的尸骨上发现了端倪,已经让右护法带部分尸骨前往浑元宗禀报情况。”
刘青石面色稍稍好转,“若此事有外来的仙门插手其中,想必浑元宗是会出手的。”
但这时,坐于次座的陈思源却微微摇头:
“不可太过乐观,只是有一点这样可能。
以我对浑元宗的了解......照他们的行事作风,即使有血旗门背后站有某个仙门,他们更可能也是等那仙门完全浮出水面之后,才会有所动作。
而且于他们而言,我们只不过是众多为他们供应灵谷的门派之一,无论有什么变故,都对他们本身都没太大影响。”
他的意思很明确,浑元宗的援手不能过多指望,极山门还得自己想办法。
众人听后,都十分沉默,在心里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比如,现在血旗门已经破掉一个万乡镇据点,那白云镇的据点还要不要继续筹备?
如果不放弃据点,血旗门万一再次来袭,谁知道会不会再损失一个堂口的人手?
秋收加上昨日,极山门折损了超过一百五十位内门弟子,以及四位内壮境高层,于门派而言,已经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如果要放弃城外据点,也存在很大弊端。
一方面是无法保证明年灵谷的产出。
另一方面,还会因此大损门派在清凉城中的威望,那到时候恐怕连在城中招人都不好招!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傻子,即使没什么见识,但也都会看局势!
如果让人看出门派现在势头不好,谁还会把自家孩子送到这里?
议事堂中的沉默保持了许久。
直到吕杰开口打破了沉默:
“门中财库尚且充裕,但我认为,白云镇的人暂时只能补不能撤,否则让人看出我们势弱,势必会影响到来日人手补足。
另外,今天午后,向城中散布消息。
我们此番于万乡镇,成功阻击了前来袭扰的山匪,斩匪过百,大胜而归!
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一愣,旋即纷纷点头,都表示同意的看法。
毕竟极山门到底损失了多少人,外人是不知道的,对外这样说可以稳住威望,对日后补充人手有很大帮助。
旋即,林毕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
“依我看,培养人手的事情刻不容缓,近日就可以先从现有的外门弟子中,选出资质过硬的,抓紧培养起来。”
随后的时间,议事堂中极山门的各位高层也分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探讨具体的事宜。
........
城东,曹家。
一间位于室内的演武场中,时不时传出凌厉劲风和拳脚相撞的闷响。
“啪!”
“嘭!”
这时又一声清脆的对撞响起,然后紧接着,有人倒地的闷响的声音传出。
演武场中。
曹飞应声倒飞而出,摔倒在地。
他对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连忙收脚,然后跑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关切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曹飞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身上皮甲,“我又不是纸糊的,非要打我一次就问一次?
你尽管放开手脚,这样对练才有效果,我没事,继续吧!”
很快,两人再次交手,演武场中顿时拳掌交鸣,响起一阵阵破空之声。
时间推移。
演武场中的交手还在继续。
在这个过程中,曹飞数次被击倒。
但渐渐地,他在年轻人手底下支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显然身手上在短时间内又有了很大进步。
这时,房间之外,一个短发青年端着冒着热气的木盆从门缓缓外走了进来。
正交手切磋的两人听闻动静,各自停手。
“爹!”
“老爷!”
曹飞和年轻人分别称呼道。
“这几日练的如何?”青年人先看向年轻人缓缓问道。
“回禀老爷,”年轻人微微躬身道:“公子悟性不俗,经过这几日练习,裂碑掌已破入精通之境,以公子现在身手,对付养气七重境界的对手,已经绰绰有余。
若能突破养气七重,就是对上养气八重,也该不成问题。”
“嗯,”青年微微点头,随即颔首示意道:“你先下去吧!”
“是!”年轻人拱手施礼,转身走出演武场。
青年把手上木盆在一旁的桌子放下,曹飞则将手浸泡入其中。
在泛黑的药水浸泡下,他的手臂渐渐通红起来。
这是曹家家传拳法的淬炼药物,虽和裂碑掌所用的不尽相同,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现在觉得有几成把握?”青年在一旁问道。
“八成,若是突破养气七重,便有十成十的把握。”曹飞斩钉截铁的坚定答道。
“那就好!”
青年满意一笑,“必须是十成,唯有你当了护法的记名弟子,才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获得他们的内家功法,让我们家再进一步。”
声音落下,曹飞只重重点头。
.............
时间一转又是几天过去,来到十月十三。
清凉城中的天气早已放晴,但极山门中的风波还未过去,甚至有加重的趋势,山门各处开始有弟子负责在各处巡逻,放哨。
只因两日前的早晨,极山门的大门处,出现了四颗头颅,正是前往浑元宗传信的右护法一行四人。
同时,外山门的规矩,也有了些许变动。
外门弟子午后读书识字的课程被取消了,改为修习武学,同时长老林毕宣布,会在这个月下旬时,提前选出一百位弟子补入内门。
临近中午。
王腾在林一星的指导下,学习着裂碑掌,进展颇为迅速,看得周围一些弟子侧目连连。
就在中午的午饭时间,请假了十多天的曹飞终于归来。
而在他回到山门后的第一时间,便在一众拥趸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王腾身前。
他看着正吃着饭的王腾,平静说道:
“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打败了门中不少人。”
王腾停下手上的筷子,抬眸看向他,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清楚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就见曹飞不出预料地缓缓说道:
“我想试试你有几分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