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说得不无道理，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并非是对的。万事开头难，即便再好的东西，如果没人知道，没人尝试，也是没有用的。不过，圆煎这样的新产品肯定能引来关注，但之后就要靠本身的实力了。

“价格便宜一点容易做到，但这关乎利润。而且人家也会降价，到时会变成恶性竞争。”

“我的圆煎是机械化生产，不是手工一个个做的。”方雨解释道，“内饼的烤制、外饼的煎制、涂酱、合成，都由专门的机器完成。这样不仅速度快，成本也降低，自然有降价的空间。”

“这样的机器哪里来？研发和制作不是成本？”

“这个圆煎创意其实是我小时候想着玩的，反正家里有钱，当时就真的做了这么一台机器。”方雨笑道，“所以，设备不需要重新研制，只需要按设计图纸生产即可，成本不高。”

“好吧，那味道呢？你又有什么办法做到高于别人？”张飘飘问道，“你这个没有油水，没有口感……”

“刚刚说了，没有油才是健康食品，这本身就是卖点。至于口感，有人喜欢脆的，有人喜欢韧的，各有所好。”方雨打断了张飘飘的质疑，“这些不是关键，圆煎的味道在酱料上面。”

“酱料怎样？”张飘飘不解地问道，“你能有的酱料，人家煎饼也可以用。即便你的料味道真好，也很容易被模仿。”

“这些酱料是从民间收集来的独特配方，一共有六种，有咸、有甜、有酸、有辣，满足各种口味。”

“你要是真有这么好的酱料，还不如直接去生产和销售酱料呢！”

“这些酱料是熬制的新鲜食材，做成罐头就不灵了！”

张飘飘眨着眼睛，觉得方雨的计划是早有准备，听上去似乎天衣无缝，挑不出什么破绽。而且圆煎需要专门的器械制作，一时也不易模仿。如果开局好，迅速把店铺铺开，的确大有所为。

“怎么样，老飘？”方雨笑眯眯看着张飘飘，“我准备先搞一家试点，如果成功，马上同时开十家店，三个月内扩到一百家。到时候会很忙，你来帮我一起，肯定赚的比你上班多。到时真要发了财，你有了钱还能自己拍个电影什么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飘飘被方雨说得怦然心动，这的确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虽然方雨并没说怎样分配利益，但根据他的性格，必然不会亏待好友。而且，一切方雨都已筹划周到，资金也不成问题，自己几乎没有什么风险。

“这要是真成了，这辈子都不愁啦！”李小昂赞道。

“切，这不过是试试水而已！”方雨一撇嘴，“真要是很成功，很快就会有很多人模仿，那就不稀奇了。我这些圆煎店里，也就最早十家自营，其他都是加盟。估计过个一年赚得差不多，就该收手了。到时候再找别的商机发展，也不一定会是餐饮。”

“我还以为，这就是今后你的主攻方向，原来只是练练手而已。”张飘飘笑道，“看来是我格局太小了！”

“这次圆煎你赚了钱，以后再投资，你就可以有钱入股，到时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合作伙伴……”方雨这句话，竟让张飘飘不由打了个冷战，飞扬的心一下停在了半空之中。

张飘飘知道方雨这些话并非虚言，但他明白，任何事情必然有利有弊。合作伙伴显然是生意关系，与好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而这种关系的转变，并不是张飘飘所想看到的。

“这毕竟是人生大事，你让我考虑考虑。”张飘飘说罢，举起了酒杯，“今天咱们多喝点，以后你忙起来，怕是没机会喝这么多了！”

方雨本以为张飘飘会欣然接受自己的邀请，毕竟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没想到好友言辞暧昧，似乎兴趣不大，不由心中颇有些不爽。不过，这也的确是件大事，认真考虑一番倒是应该的。

四个人随即转开话题，举杯言欢，一场酒一直喝到半夜。方雨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自然喝得最多，被众人扶到床上，呼呼睡去。李小昂也是心情大好，除了茅台，还喝了半箱啤酒，回到明珠阁倒头就睡。

张飘飘被方雨一席话勾起了心事，虽有美酒，却也无心品味。肖亮不善饮酒，只是尝了尝茅台的味道而已。两个人一起收拾好残席，已经过了子夜。张飘飘正要回寝室歇息，不想却被肖亮拦了下来。

肖亮把张飘飘让到自己的淀山阁中，沏上了一壶浓茶，似乎要与他继续对饮。张飘飘颇感意外，料定好友定是有话要说，而这个话题，很可能与刚刚方雨的提议有关。

“诶，你刚刚支支吾吾的，到底准不准备跟方雨一起创业？”果然，肖亮直奔主题。

“说实话，咱们几个人里，方雨跟你关系最好。”张飘飘却转开了方向，“真要是一起创业，我觉得你应该支持他。以后你真成了大老板，北大聘你当个教授博士什么的，不比你考研强？”

“你提我干啥！”肖亮微微摇头，“我跟他好，才不能坑他。我一个教语文的，对经商一窍不通，除了添乱，又能干什么？你就不同了，你有这个本事，还在犹豫什么？就算不是帮他，对自己的前途也是大有好处啊！”

“唉……”张飘飘叹了口气，“你别看方雨小小年纪，但仅仅从刚刚对圆煎的策划，就知道是个经商的好手。他家庭背景又实力雄厚，日后必然成长为商界大亨。”

“这是好事啊！”肖亮不解地看着张飘飘，“你又叹什么气呢？”

“如果他成了大老板，你觉得我会是什么？”

“刚刚他不是说了，你们是合作伙伴呀！”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我拿什么跟他合作？用他帮我赚的钱来入伙？”张飘飘说道，“好，就算这样，那么以后一起做事，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即使合作，肯定他还是老大，自然听他的呀！”肖亮皱着眉头，“你是不想屈居人下？”

“我们现在是兄弟，可一旦一起工作，就是上级和下属，那种兄弟感情就不会再有了。”

“这你想多了吧？像那种家族企业，不也是弟兄们一起经营吗？”

“那是有血缘维系的。”张飘飘摇了摇头，“血亲是无法改变的，我跟方雨并没有这层关系。”

张飘飘的顾虑不无道理，他与方雨虽然都是性情中人，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若只是生活中朋友相处，一张一合，相得益彰。然而，若是在一起工作，必须目标一致，矛盾便在所难免。

“我自己了解自己，不是那种会百依百顺的人。”张飘飘见肖亮不解，继续解释道，“冲突早晚会爆发，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回不到现在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即便有那么一天，怕也是过很长时间了吧？”肖亮仍然不能苟同，“你们可以先做起来，等以后觉得开始有了矛盾，你再退出不就好了嘛！”

“你想得太简单了！那时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不是我们能把持住的。”张飘飘说道，“我如果现在答应了，这就是一条不归路，结局是可以预料的。”

“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了，什么事情都要先做起来慢慢看，你也不要那么武断。”

“这个风险我承担不起！”张飘飘用力摇着头，“你应该知道，我最看重不是钱，而是朋友。好兄弟万万不能一起经商，不然最终可能事业和朋友都没了。”

“好吧，好吧，也许你说的有道理。”肖亮见张飘飘坚持，只得点了点头，“可你只想到远虑，难道没看出近忧？我刚刚看方雨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邀你入伙可是真情实意，你又准备怎么拒绝？”

“这个也正是我发愁的！”张飘飘皱着眉头，“刚刚我这番话只能跟你说，却没法跟他讲。我肯定不能接受他的邀请，却又要想个合适的理由，不至于伤了他的心。诶，你有什么好办法？”

“为什么不能跟他明说？”

“如果明说，他会有一大堆的理由等着你，一定又是一番争论。”张飘飘摇了摇头，“这样的争论除了伤感情，不会有别的结果。”

“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有想法，我又有什么办法！”肖亮翻了翻眼皮，“你要是说现在准备去拍个电影，当了男一号，那也许还能接受。如果只是在公司上班，宁愿当个小程序员，也不肯帮他创业，怕是谁都难以认同。”

“诶，有了！”张飘飘听了肖亮的话，猛然想起了什么，“我那个《天天向上》的剧本，也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我联系下貔貅，如果真能有机会拿去拍电影，我可以说在忙着这个事情。虽然算不上什么好的借口，但方雨应该也能接受。他的圆煎店又不可能等我，只要拖上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张飘飘主意拿定，赶紧回到寝室，打开电脑，把《天天向上》剧本稍加整理，便连夜发给了于貔貅。在他想来，拍电影的事情并不需要马上确定，只要于貔貅能给出一线希望，哪怕几句模棱两可的话，都可以用来度过这场危机。

时间已经接近清晨，张飘飘哈欠连天，倒在床上，瞬间便进入了梦乡。好在第二天是周日，并不要早起上班。张飘飘一觉睡到中午，刚刚踏进客厅的大门，方雨却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老飘，睡得怎么样啊？”方雨高声打着招呼。

“还行，还行。”张飘飘伸了个懒腰，“你昨天喝那么多，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还早？都中午啦！”方雨笑道，“昨晚说的事情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这才过了一夜，没那么快吧……”

“嗯，这个的确是件大事。”方雨认真道，“昨晚喝了酒，所以我没说细节，怕你会觉得是酒后之言，不能作数。现在我好好跟你讲下具体的条件，你也好仔细考虑。”

“额……其实啊，我是因为手头还有件事情，所以很纠结。”张飘飘赶紧搪塞道。

“啊？什么事情？”

“我写了个剧本，而且已经联系了制作方，有可能会拍电影。”张飘飘说道，“真要是去拍电影，我是编剧，到时候修改剧本会很忙。弄不好，还要进组，一去就是几个月。”

“哦？你写了个剧本？”方雨瞪大了眼睛。

“真的，就在我电脑上，要不你来看看。”

“算了，我不看了，那不是剧透了嘛！”

“剧透怕啥！”张飘飘笑道，“你那么重要的商业秘密都能说，我一个小剧本算什么。快来，快来，正好也提提意见。”

张飘飘拉着方雨来到自己的洋山阁，打开电脑，调出了《天天向上》的剧本。方雨无奈，只得坐了下来，当真认真看了起来。张飘飘则抓紧洗漱，同时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哈哈，哈哈！”方雨坐在电脑前，忽然大笑不止，“抽完烟焦油聚集在肺里，可以粘住病毒，不容易生病？老飘，你这歪理一套一套的嘛！”

“这不是创作嘛！”张飘飘笑道，“怎么样？你觉得能拍成电影吗？”

“能不能拍电影我可是外行，要看你找谁投资了。”方雨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过，你这剧本不会是今天早晨四点刚刚赶出来，专门为了给我看的吧？”

被方雨这么一说，张飘飘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虽然赶制剧本不是为了给方雨看，而是要发给于貔貅，但的确是写到今晨四点多。张飘飘何等聪明，瞬间明白方雨一定是看了文件的修改时间，这才揭穿了自己。

张飘飘并不擅长说谎，而方雨又是个直性子，此时被他当面说破，倒是不知如何回答。方雨确定张飘飘是在寻找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谢绝自己的邀请，心中大为不快。

“老飘，我请你入伙，可不是坑你！你好歹听听我的条件，干嘛就直接拒绝呢？”方雨仍不死心，耐心劝说着。

“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张飘飘说道，“就一句话，好兄弟不能合伙做生意，不然生意做不好，兄弟也做不成了。”

“乱讲！”方雨皱着眉头，“那好兄弟难道就只能一起吃饭喝酒？这跟酒肉朋友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张飘飘显得有些激动，“我遇到开心的事情会找你分享，遇到倒霉的事情也会找你承担，这是酒肉朋友能做到的吗？”

“我现在要搞事业，就是好事情，来找你分享呀！”

“但利益实在太大了，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有矛盾，不会闹翻？”张飘飘摇着头，“我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真的不适合一起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