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有娘亲呢!”
她总得要护着孩子的,轻声安抚了一句后,转头看向追过来的辰姑姑,高声应道:
“不好意思,这位姑姑,真是对不住,是家里的孩子任性妄为,不知那是淑妃娘娘精心培育的,看着好看,竟就一手给摘了。云姜在此特向淑妃娘娘谢罪……”
辰姑姑是淑妃身边的老人,看到是沐云姜,没有说话,而是站那里像是在等谁过来似的。
下一刻,有人娇声怒应了一句:
“这是你一句谢罪,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是淑妃也跟过来了。
她上前一把夺过欢欢手上的绿梅,葱指抚了抚那漂亮的绿花,满眼心疼地娇叱起来:
“本宫为了能讨陛下开心,已守了三年,你们倒是好,一上来就把开得最好的给剪了过来。来呀,靖北王妃督管府中顽童不利,给本宫掌嘴……”
不知为何,这个淑妃,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不好过。
在宫中,就算是罚人也是要讲理由的。
要知道:沐云姜可是被封了县主、初嫁皇族的新王妃,那不是宫中没身份的阿猫阿狗,不是随随便便想罚就能罚的。
眼见得有两个婢女上前要罚她。
萧祁喆突然冲了上来,叫道:“淑妃娘娘,这绿梅是儿臣折了给欢欢玩的,您若想罚,便罚儿臣吧!”
那两个婢女看了看萧祁喆,顿时就打住了步子。
无他,大凉的规矩,皇子的责罚,只有皇帝才能定夺。为的是怕后宫恩怨过重,若有朝一日皇帝不在朝,后妃若凭自己喜好诬赖未成年皇子,那么这些未成皇皇子将百口莫辩。
因此,关乎皇子的责罚,就必须由皇帝定夺。谁要是恶意伤了皇子,是要追究责任的。
但皇家儿媳除外。
淑妃一看气得恨不得甩一个耳光过去。
萧祁御是孽种,这个萧祁喆也是。他母亲只是寻常宫女,被皇帝临幸了才产下一子,本来是可以母凭子贵的,可惜生产时大出血,早早就没了。
“不对,这花明明就是这个小女娃摘的,此事和八皇子并无关系。这是奴婢亲眼所见。”
边上的辰姑姑作了证。
“萧祁喆,好呀,你母妃是怎么教你的,连冒名顶罪都学会了……”
淑妃再次勃然大怒。
沐云姜见萧祁喆如此护自己,心里挺高兴,她怕淑妃小心眼,以后连祁喆都想害,遂把他也拉到了身后,想和这位淑妃讲讲理:
“淑妃娘娘,这绿梅好是好,但皇上要的是一个后宫太平,天下顺心。今日不管是谁剪了娘娘的梅,剪都剪了,接肯定是接不上去了。要不这样吧,淑妃娘娘,儿臣赔您一盆稀世的玉婆萝,您看如何?”
玉婆萝乃是花中圣品,开花如玉,若脸盆一般大,从花开到花败,足有一个月,每日只开一两瓣,重瓣之数足有百来瓣……
淑妃哼了一声:“玉婆萝乃是花中圣品,你能从哪得来?整个天都,根本就找不出一棵来。本宫这么多年以来,就没听说过大凉境内能找到玉婆萝。”
“有的。儿臣能寻来。”
“好,那今日你给本宫寻来,本宫就饶了这小丫头不敬之罪……”
淑妃才不信,那死丫头能寻来玉婆萝。
“今日天色都晚了,怕是送不过来了。隔个两日送来可以吗?”沐云姜请求着。
“不能。今日若无花献上,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可今日肯定寻不来。”
“那就让掌诫婆婆好好打摘花贼一顿手心,让她牢牢记住,来了这皇宫,就得时时讲规矩,事事要谨慎。来呀。萧清欢损毁圣物,以诫尺打十记手心,靖北王妃有失管教之职,打二十记手心。萧祁喆也该打,回头自去皇上那头领罚……”
淑妃这是铁了心要来找麻烦。
萧清欢吓着了,忙躲到了娘亲身后: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凶了。
“淑妃娘娘,清欢和八皇弟那几记手心,都记到记儿臣身上吧!”
沐云姜可不许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这种罪。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不识礼教,不讲宫规,就得受到惩诫,孩子犯了错,就得由孩子来受着……”
淑妃就是要好好教训这对“母女”,为的是什么,但为洛浔阳出气——她与沈兴兰乃是闺中密友。
沈兴兰之死,皆是萧祁御引发的,身为他的妻子,就得受了她的怒气。
眼见得两个宫婢把萧清欢拉住了,沐云姜直接就把孩子抢了过去,并且笑着就把淑妃控制在了自己手上。
“沐云姜,你想做什么?”
淑妃立马急了。
“不想做什么,就是有几句话想和淑妃娘娘说一说:其他众人烦请到边上候着,等我们聊了天,淑妃如果还是要处置我们母女,我必不再多说二话……”
淑妃气啊,想反抗,却被她扣得紧紧的,刚想多说什么,耳边却听到沐云姜冷冷低语道:
“娘娘,云姜善毒,您要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大可以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横竖咱们一起倒霉……”
这种以命搏命的势头,吓着淑妃了,那呼救声生生就被咽了下去:
“你们……且退下去。”
跟着淑妃的人,只能退了下去。
沐云姜把人放开,淡淡说道:“淑妃娘娘,清欢呢,是王爷领养的孩子,视我如亲母。我也视她为亲女。她不过五岁之龄,不识规矩,也是情有可原的。
“您要是愿意让我赔,回头,我赔您一株玉婆萝。如果您想罚,今晚上,我就把您的六皇子萧祁彦好男风、纵容男宠杀人越货、私圈良田的事,全说与皇上知道……”
这话一出,淑妃花容失色,当即叫道:“你胡说八道。此事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呵,那就是您对您的儿子了解得太少了。儿臣既然这么说了,手上自然是有证据的,到时,丢人的是您,失宠的是您儿子,被牵怒的更是您。这个赌注有点大,您想赌吗?”
淑妃吓住了,不敢赌。
无他,她想起自己的儿子,身边好像是没有什么宫婢,全是俊美的小厮,或是一些擅武的侍卫。一个个长得都很不错。
待过了年,她儿子就得成亲了,未来新妇是个有来头的女子,若那女子知道六皇子竟是这样的人,这婚事,肯定成不了。
所以,她怎么敢赌?
“好,萧清欢折绿梅一事就此翻篇,你要是对皇上说起此事,这辈子,我与你就是誓不两立的仇人。滚吧……”
她只能妥协。
沐云姜暗暗松下一口气:“谢娘娘。”
她忙拉上清欢和萧祁喆走了。
唉,亏得她知道一些前世的事,否则今天,他们娘俩就要被欺负死了。
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正用望远镜在观望这里发生的事。
“这个沐云姜倒是真真厉害啊……”
女子叹着气说道:
“淑妃刚刚开始还气势汹汹的,现在呢,竟已经怂成一团。真是好奇啊,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什么,竟让淑妃就这么缩起了她那高傲的脖子……不得了……”
“姑娘,靖北王都被她抢去了,您怎么还在夸她?”婢子愤愤不平地叫嚷着。
那女子淡淡一道:“能被靖北王殿下看中的,自然是个人物。徒有容貌,又如何能得来殿下的倾心。殿下的心里,从来只有天下……”
“那姑娘要怎么成为殿下的人……”婢子闷闷道:“感觉殿下已被这只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了。”
“今晚上会有一个契机的。”那女子说得是如此之笃定。
*
年三十的晚宴设在点凤台。
夜幕降临时,点凤台上华灯连片,丝竹阵阵,茶汤飘逸,笑语吟吟,宫婢林立,侍卫夜巡……
萧祁御从御书房回来后,就在御花园的亭子内找到了沐云姜,夫妻俩带着清欢和祁喆去了点凤台。
因为是家宴,宫宴上的座位是:
太皇太后座北朝南,若太后出席,就当和太皇太后并列而坐。但她没出席,所以,就换作是皇上和皇后坐在太皇太后左侧,长平长公主坐在太皇太后的右侧。
再下来是,妃位较高的淑妃、良妃,德妃今年没资格参加,纠其原因,便是因为之前那事,虽时隔多日,但皇帝气还没消。
还有四个小嫔,坐在淑妃和良妃的身后。
紧跟着左边是东宫太子,右边是萧大郎君萧祁恒和萧二郎君萧祁和。
萧祁御和沐云姜则坐在东宫太子的下座。
萧祁御被赎回第一年,宫中过年,他没能参加。
第二年陪座皇子座末席。
后来,他到边关历练,几乎没机会出席,三年前参加过一次,也是坐在了末席。
而今天,这是他第一次陪座到了太子身侧。
宫中的宴客座序是有讲究的,具体怎么坐,是要经过皇上或是皇后指定的。所以,面对这样一个位置,萧祁御也挺惊讶。
太子萧祁洲对这个座位排序很是不满,不明白母后怎么安排了这样一个位置,在得知这样一个排序时,曾进宫问过母后。
皇后叹气说:“这是皇上御笔亲自改的。你要知道原因,问你父皇去。”
萧祁洲顿时心乱如麻:“父皇不是最最讨厌这个孽种的吗?为什么近来如此恩宠于他?所有皇子当中,就他封王,还把沐云姜赐婚给了他。如今更是给了这样一个陪座位置?母后,父皇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想废我?”
“休得胡言。再如何失望,皇上也不会改立他为太子的。皇上只是在用他膈应所有皇子——谁要是再做糊涂事,最卑微的皇子都能临驾于他们头上。”
……
萧祁洲暗暗瞥了一眼这对恩爱夫妻,若不是这孽种的存在,他本该是皇嫡长子,现在呢,这个人始终压在自己头上:
他既是皇长子,身上又带军功,之前,还把手伸向了自己,竟害他们东宫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
这个仇,与他来说太刻骨铭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环在外头喊了一声:“太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所有人都起身行了大礼:“拜见太皇太后,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凉帝扶着自己的祖母坐上尊位。
老祖宗笑眯眯的,在那里摆摆手:“起来吧,大家都起来吧……大过年的,又是家宴,不用太拘束,好吃好喝好玩,大家都得开开心心的,明年才有一个好兆头……”
所有人谢恩后,坐到了原位,皇帝开始传膳。
萧清欢和萧祁喆坐在萧祁御夫妻的身后,这里另设了一张小桌子。两个坐在一起,一个已是大孩子,一个还是五六岁的小孩
萧祁喆长于宫中,行礼行得极是周到;而萧清欢呢,行礼行得还算得体,但想让她乖乖坐在那里,可就太为难她了。
沐云姜曾悄悄回头望,她呀,一直在偷吃膳案上美食,而萧祁喆则在帮她掩饰。两孩子很是团结。
“多吃点,阿喆能照看好清欢的……”
萧祁御见她频频转头看清欢,给她布起了菜来:“御膳房的菜式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杨御厨的水平,在天都城内,那自然是声名显赫的。以前我吃过的。”
沐云姜夹了一点鱼肉来吃,鲜而不腥,入口即化,这水平,的确是很难吃到。
“美酒佳肴在前,自然还得配上丝竹之声,才算是人生乐事,陛下您说是吧……”长平长公主喝了两杯酒后,突然笑着开了口。
“朕早就听说了,皇姐准备了歌舞,今日高兴,那就好好同乐一番吧……”
凉帝也很高兴,脸上的神情很是舒展。
“是。”
长平长公主应下了,她使了一个眼色,身边人就下去传歌舞了。
丝竹声陡变,本来是悠扬轻柔的,一下子就变得轻快喜庆了,紧跟着一个个舞娘以扇却面,含羞答答走了进来。
舞娘们穿得极美,长得也极美,一个个穿着绣有银色鱼鳞片的舞衣,簇拥一个穿红裳的女子,开始了一曲轻快的歌舞。
沐云姜却在想前世的这一天,皇宫里发生过什么——前世的萧祁御根本没机会进宫赴宴。皇宫内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不对。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前世的这一天,还是发生过一件事的。
长公主身边有一个名叫“佟雪裳”的女子,献了舞,跳了一曲霓裳舞,深得皇上的喜欢。然后呢,皇上问了那女子姓甚名谁,才知道此女是皇上旧时亡将之女。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女子在点凤殿上说:“小女子曾在边塞之上得蒙三殿下所救,心中常怀感恩之心,今日有幸献舞于陛下面前。若陛下有恩赏,那就请陛下把奴婢赏与三殿子为侍女吧!”
皇帝准了。
第二天,佟雪裳就被送到了三殿下身边。
此女算是萧祁御成年之后,收下的第一个侍女、
说是侍女,却不是用来端茶送水的,而是来侍寝暖床的。
换而言之,这应该是萧祁御身边第一个没名份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