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冥是一个四五十来岁的男人,身姿魁梧,国字脸,皮肤有点黑,但相貌堂堂,五官很端庄,一点也不猥琐。
这个男人,年轻时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哪怕如今年纪大了,还是非常有气势的。
被逮到时,他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没错,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逃生的密道里会跑进一个外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亮堂堂的灯笼,就像在逛自家一样。
年纪看上去那么小,却一眼叫破他就是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冥楼”的楼主。
他一脸惊警地望着她,本能地觉得一个小女子而已,自己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虽然现在他很虚弱。
想都没想,就飞身上前,想要把拦截自己的狂妄之辈,彻底清理干净。
结果,他这一扑,竟扑了一个空,那身法,好到让他的眼睛发出惊骇的寒光:
“你是谁?你使的轻功是谁教你的?”
烛光底下,他的面色变得腊白腊白的,身子是颤颤微微的,像是被什么深深地打击到了一般。
上辈子,沐云姜是不知道他受了伤,出手太重,才把人打死了。这一世,她自得留他小命,得让他供出谁在背后使唤他。
“找你算账的人。”
沐云姜挖了挖耳道,笑笑说道:“要不,我们谈个交易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将灯笼挂到边上,她冲上前,没怎么费功夫,就把这个悲摧的楼主给按到了地上狠狠地摩擦起来。
雷冥从小练就一身好武功,长大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么些年,他都不知道杀了多少江湖高手。
曾经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以一敌众时,是何等的意气分发。
如今呢,他竟被一个只有孩子一样个头的小女子欺负成这样,他气得牙直咬。可恨的是他根本挣不脱。
阿索就跟在沐云姜身后,见状,纵身上前,帮着王妃把那个想挣脱出来求生的雷冥按得一动不动。
“你们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雷冥骨头挺硬的,拼了命地想把自己的头给仰起来。
“雷楼主,你要是不乖乖交代实情,那么您的掌上明珠,下场可能会很惨很惨……”
一进入山庄就消失的素月,这个时候忽又跑出来了,手上扣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柔弱少女。
这是沐云姜吩咐的。
冥楼楼主没有女儿。
但是身为望岳山庄的庄主,雷冥有一个貌美如花、柔弱多姿的漂亮女儿。
素月把这个少女擒过来时,她整个人是懵的,这会儿,她看到她的阿父被人按倒在地上欺负,急得哇哇直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欺负我阿父。我阿父只是一个老镖师,不是什么楼主,你们别欺负我阿父……阿父……你们放开我,你们欺人太甚了……”
小姑娘急切想去救父亲。
素月拿剑逼着她站到了角落里,恶声恶气地威胁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再叫,小心割了你舌头。”
雷小姐顿时吓得再也不敢动了,眼窝里擒着泪珠子,滚滚欲落的样子,很是可怜。
素月心里忽然很痛快。
想想她啊,从小到大,被冥楼里的人威胁着学这学那,现在她凭着自己学到的东西,反过来威胁楼主父女,这当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不许碰我女儿,你们要是敢碰她,我……我就和你们玉石俱焚……”
雷冥瞧见自己的女儿被吓得花容失色,跟着怒吼了起来。
“不用玉石俱焚的,只要你肯回答几个问题,我们就能放了你们……”
萧祁御从房门外走进来,挥了挥手,让阿索别再把他踩在脚下了。
曾经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若不是这一次被人先伤到了筋骨,他们也不会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雷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看了一眼女儿,情知今天是逃不出去了。
他恨恨地翻动着眼珠子,沉声问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
看得出来,他是很忌惮的,生怕他们伤了他女儿。
“答,或是不答?你自己选择。”
沐云姜站到萧祁御身边,加入了逼供之列。
雷冥咬了咬牙根,倒底还是被迫答应了:“问吧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不伤害我女儿,我雷冥无不回答。”
“好,那就先答第一个问题,谁伤了你和你的手下们?”
沐云姜不急不慢发出第一问。
“是江天那老不死的,带了海外三仙跑来以少胜多伤了我,否则,大凉境内,又有谁能把我伤成这样?”
想不到啊,竟逼问出了这样一个惊喜来。
她目光闪闪,看向萧祁御说:“这事,我倒是不知道。”
伤他的人居然会是师父,怪不得雷冥的伤势会这么重。
萧祁御点点头,转而又看向雷冥:“江天为什么带人来找你麻烦,你哪里得罪他了?”
雷冥抿了抿嘴巴:“他以为是我抓了他的朋友,问我要人,但我手上没有他要的人,他死活不相信,差点就把我山庄全给拆了……杀了我不少庄上的人……”
“江天问你要什么人?”
沐云姜好奇啊!
这么些年,师父一直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看似漫无目的,但是,她总觉得他是在寻什么人似的。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猜对了。
“钟回。”
雷冥吐了一个让人深感意外的名字。
沐云姜惊诧极了:“你有抓过钟回?”
“没有。”他摇头。
“那江天为什么会觉得钟回在你手上?”
“这事,你得去问江天,问我我怎么知道?那老东西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谁能猜得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雷冥冷冷叫了回来,语气是那么的恼火。
沐云姜必须承认,她师父的想法,从来是异于常人的,所以,他才能查出各种悬案,奇案。
萧祁御则定定看了一眼雷冥,总觉得不太对劲。
钟回是容家军中的叛徒,极有可能和雷冥是一伙的。
江天可是天下第一讼师,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有觉察到当年容氏叛国案有问题,他可能一直在查这个案子。凭他的本事,难道至今没弄清楚钟回是奸细吗?
或者,他不是以为钟回被冥楼抓走了,而是觉得冥楼知道钟回的下落。
“雷冥,钟回和你应该是一伙的吧……”他不假思索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雷冥竟没有掩饰:“没错,他和我曾经算是一伙的,但是,这些年,钟回把自己的行踪藏得很深,并且,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长相,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藏身何处……”
果然如此。
“现在问你另一个问题,谁出钱在买朱珠的性命。”
沐云姜问了他们此行要弄明白的最重要的问题。
雷冥的脸上闪烁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目光在他们脸上来来回回端详了好一会,恍然了,最后,眼睛落到了萧祁御身上:
“原来你们就是在走马渡带走朱珠的那波人——我猜,阁下应该就是靖北王萧祁御吧!”
还是有点眼光的,竟就这么看穿了他们。
“少废话,快回答,是谁在买命?”
沐云姜叱叫了一句。
“一个身份无比尊贵的贵人。”雷冥盯着萧祁御低低笑着,诡异的笑容,令他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扭曲了:
“本楼主知道靖北王一直在查陈塘叛国案,今日在此,奉劝你一句:别查了,查来查去,笑到最后的肯定不会是你……倒不如夹紧尾巴,本本份份当你的王爷,还能荣耀一生……”
这话,绝对是话中带话。
萧祁御的眼睛狠狠跳了两下,“雷冥,你知道我师父容夕没有叛国是不是?”
“对,我知道她没叛国。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怜,明明顾全了大局,明明是被逼入了绝境,最终还是被人冠上了叛徒的罪名……萧离要是知道他把一个一心为他的女人逼成了那样一个结局,一定会悔不当初的……哈哈哈……”
他以绝对的优越感在卖弄他知道的真相,笑得如此之张狂。
萧祁御的心脏一点一点狂跳起来,并且,他一步一步逼了上去:“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雷冥,只要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女儿,否则……”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沐云姜忽尖叫了一声:“小心……”
有两道暗箭,忽凌空而来,竟想射杀萧祁御,她把人扑开后,在地上滚了一圈。
便是这个时候,空气当中又响起几道咻咻之声。
等射箭声停下,她抬头看时,发现雷冥和他的女儿,已双双被暗箭穿透了脑颅。
临死之前,雷冥露出了死不瞑目的神情。
从地上爬起来,沐云姜飞快地跑过去,凑到雷冥鼻下一探,已然气绝。
“可恶。太可恶了。”
她惊怒地大骂着。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知情人,竟就这样被他们生生灭了口……这种事,竟会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
他们这一路来春晓城,那么小心翼翼,怎么会被人尾随了都没发现呢?
对方武功就这么高?
她觉得匪夷所思极了,正想问阿索什么,发现房内哪还有阿索,连素月也不见了:
“阿索和素月呢?他们人呢!”
“回姑娘话,他们追去了。”
崇八回答了一句。
其实,他也想追的,但是他的轻功根本就不如他们好,没法追。
萧祁御在确定雷冥已被灭口后,按着发疼的心脏,阴着脸快步走进书房,取了一根蜡烛,借着烛光,开始翻箱倒柜,想寻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
既然这个雷冥一直隐居在这里,那他与外界联系所产生的证据,一定都留在这里,他们不可能把一切线索完全都处理干净的。
沐云姜追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证据。阿姜,查看一下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地方,我敢打赌,冥楼一定和宫里人有所勾结,既然勾结上了,信物什么的肯定有。再不济也该有书信往来。快找。好好找。”
萧祁御心里挺不安的。
听他雷冥的意思,自己越往下查,对自己越不利,可问题是,事发时,自己才是个稚龄幼童,这场事故,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怎样,这个案子,他是必须查下去的。
沐云姜开始帮忙查。
两个人查了好一会儿,可惜,查不到有用的东西。
这让他们无比沮丧。
这时,阿索和素月回来了。
“殿下,那人的轻功很厉害,我跟丢了……”阿索回禀了一句,语气带上了一点羞愧。
素月则道:“我和那人交了手,他的武功很是厉害,那一手掌法,有排山倒海的力量,非常之雄厚。
“姑娘,我记得之前江天师父练过一套推云掌,还说那掌法是他从友人手上学来的。那人使的好像就是推云掌……手掌很粗壮,肯定是个男人……”
萧祁御一听,却断然叫道:“这不可能。师父已失踪,推云掌除了我,断无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当然,江天先生会,不足为奇。他们曾是很要好的朋友。”
沐云姜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继而问道:“他除了使过推云掌,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素月想了想,“他还使了一箭三雕的箭法。臂力比强大,感觉那才是他最擅长的技能。姑娘,我觉得……他像是军中之人……擅骑箭。”
“等一下,我记得当年在容家军营帐内有人被称为神箭手。”
她这么说着,目光立刻落到了萧祁御身上。
而他则很震惊地吐出一句:“所以,那个人是钟回?钟回是师父最看重的人,她常常和钟回切磋。所以,钟回能使推云掌,倒也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变得极度复杂了。
“钟回竟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我们为什么没感觉到?”
萧祁御立刻看向阿索:“你有发现一路有人跟着我们吗?”
这孩子的警觉性最是灵敏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发现。
“没有。我以为,他可能就是来杀人灭口的,正好这个时候雷冥伤得严重,他可以趁虚而入……”
阿索是这么设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