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姑姑去寻了寻,回来后,甚是无奈地禀告道:“回太后,那个鬼机灵,竟在您寝殿内盗了一块出宫令牌,已经跑了……”
太后听了,不觉一怔,而后轻轻一叹:“那孩子真的是有勇有谋啊,差一点,她就要被皇帝揭穿身份了……”
董姑姑点头:“可不是,她竟赌您会帮她,这份胆识真的是罕见……哦,对了,她还留了一封信给您。”
她连忙把那信笺奉上,同时还奉上了一个药瓶:“太后,这也是那小姑娘留下的!”
太后接过,瞄了一眼:
“太后娘娘,您心怀百姓,事事以百姓为先。小女子今日向您求助,您能对小女子网开一面,足可证明,您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太后。好人就该有好报。
“太后娘娘,刚刚小女子为您看了看脉象。您的身体是虚是弱,应是您平时服用的药物太猛了。如果信得过小女子,您可以暂停您的药,服用小女子为您留下的。
“虽然此药不能让您药到病除,却可以为您续命数月。您安在,两国或可安。您不在,两国终难安。
“无名小女子,在此叩别。”
字迹是如此的秀致潇洒。
太后看了一眼那瓶药瓶,取来闻了闻,又看向董姑姑:“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回太后,此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续命奇药。一颗价万金。”
董姑姑懂医,能辨药之真伪。
太后不觉勾了勾唇角,不曾料到今日还会有这种意外之喜,“董姑姑,你猜,那小姑娘会是谁?会不会是那个帮助靖北王平了玉城之乱的沐家小庶女?”
相传那个小庶女,医术极其了得。
董姑姑想了想,眼放精光,不觉点了点头:“还真有可能。”
“如果靖北王妃来了我大齐,你觉得靖北王会一起来吗?”太后忽有了这种大胆的猜测,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非常有可能。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靖北王在陈塘巡完营,就回京了。半路听说王妃跑了。他好像去追王妃了。之后,就没了他们夫妻的消息。”
太后目光闪闪,“你去着人看着点驿站,如果能把这对夫妻留在我们这里,那会不会很有意思?”
董姑姑忽然叫了起来:“太后,这对夫妻可能是冲元朗来的,或者,您该派人把将军府围起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太后觉得有道理,“来人,传我凤卫围了大将军府……”
“是。”
萧祁御是大凉的悍将,陈塘关最重要的将帅之才,要是能把他们除了,他们大齐也就安心了。
好吧,太后知道的,人家王妃赠她以良药,而她却想夺他们性命,可没办法啊,谁让那对夫妻太强了呢?
既然他们不是送亲使的身份来的大齐,横死在大齐,死得悄无声息,他们大凉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吧……
*
离开皇宫后,元朗马不停蹄回到大将军府,径直闯进了关押着公主的书房,哪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不由得勃然大怒:“人呢?那个女人呢?”
守门的侍卫被吼得瑟瑟发抖,忙指着“元景”结结巴巴解释起来:“之前,世子回府,已经把人带走了啊……”
元朗不由得目光紧缩了好几下,不对啊,儿子不是一直在宫里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立刻看向儿子,顿悟了:是有人假扮成元景,把这些蠢货都骗过了。
“是怎么带走的?”
“马车,马夫刚刚回来,说是世子把那位姑娘送到了宫门外,还把那姑娘包得密不透风的,也不知在干什么?小的们……还在猜,世子这是想请太后赐婚……”
元朗听得双眼都直了:“然后,世子也进宫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马夫没说,马车只看到世子把人送进了宫。世子也蒙着脸,神神秘秘的……”
元朗却已经明白了,今日公主假冒一事之所以被他们顺利蒙混过关,是因为太后在暗中帮忙。
今日进宫的肯定不是真正的萧玉黛。
但送亲使团当中有能人异士啊,竟找人冒充了元景,顺利把真公主带走,并直接送进了宫里,又让真假公主换回了身份。
太后这是希望和亲一事顺利达成,所以,才配合凉人故意玩弄了他们一次。
“这样挺好的。和亲可以顺利进行,我也能顺利娶自己钟意的姑娘……”萧祁御心下是欣慰的,今天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早上,他和阿索迎面错身而过时,做了一个手势,阿索读懂了,重要的是,阿姜竟知道他这么吩咐是为了什么。果然就拿着真元景回了将军府把公主带出来,并在宫里把假公主换了回来。
而且,依着今天的情况,阿姜好像还把太后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顺顺利利让公主嫁给了元景。
元景和萧玉黛有交情,如此一段姻缘,虽然偏离之前他们的设想,但是,如此歪打正着,应该也不错。
“好个屁!”元朗气得面色发青:“有生之年,若不能拿下大凉,我死不瞑目。”
萧祁御不解,“大凉如今正当盛世,您凭什么觉得您能让大凉占为己有……”
元朗露出几丝神精质一样的神情:“那萧离,凭什么能做一国之主?我要让那萧离死无葬身之地……我还要把容夕找回来……大凉我必须拿下……”
把容夕找回来?
萧祁御听得眼皮一跳:“所以,你容夕当真还活着?”
元朗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这时,身后有人唤了一声:“世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萧祁御目光一闪,“好,知道了。”
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把元朗拿下,好好问一问,当年陈塘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会儿,他势单力薄,根本没办法在人家老巢里做出大文章来。
忍忍吧!
他只得转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门,老夫人就笑呵呵迎了出来,一把扣住萧祁御,喜滋滋地说道:“景儿,宫里传来旨意了,让祖母我好好为你操办婚事。
“哎呀,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我们家景儿也终于要成家立业了……真好真好……我给你准备的聘礼都快堆不下了……”
老夫人生得倒是慈眉善目的。
嗯,她不是太后的生母,而是元老将军续弦娶的,虽然年事已高,但整个人还是珠圆玉润的。
说着说着,老夫人突然笑容凝在了脸孔上,还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指着他的脸直叫道:
“等一下,不对,你是谁,你根本就不是我家景和,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脸上戴了人皮假面?”
真真是想不到啊,作为亲生父亲的元朗没发现他是冒充的,但是,老夫人就和他说了一两句话,就被她发现了异样。
萧祁御一惊之下,立刻扣下了这位老夫人。
同一时间,老夫人身后两个老婢已冲他发难,她们这是想保护老夫人,可惜的是,为时已晚。
萧祁御已经扣住了老夫人的咽喉,厉喝一声:“谁敢再近一步,我就掐断老夫人的咽喉。”
两个老婢连忙往后退,慌张求告道:“莫要伤我家老夫人。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放心,我本无意伤人。老夫人,实话和你说了吧,元景现在被在下的人扣下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些事,想与你老夫人,或是元朗将军敞开心扉,好好说一说,只要你们把事情给我说明白了,我保证不伤你分毫……这位嬷嬷,麻烦你去请元朗将军过来……动作快点,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这个要求一落下,便有人跑去请元朗。
元朗闻讯自己母亲竟被人拿为了人质,当即飞也似地跑了过来,面对这个和自己一起进宫的儿子,他气得险些吐血,想不到这人竟然是别人冒充的。
完全一模一样啊。
他竟没有察觉。
此人也太阴险狡诈了。
“你是何人?快快放了我母亲?”
元朗利声喝问。
萧祁御淡淡一笑道:“元将军,我可以放人,但请将军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便一定不伤老夫人。”
“你想知道什么?”
元朗憋着怒气反问道。
“当年,容夕将军到底有没有叛国?后来,她到底是被你们折磨致死的,还是被人救走的……”
他沉声问出多年以来藏在内心的疑问。当年这桩旧案,压心里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元朗目光复杂,眼神里露出了琢磨之色:“原来你是冲容夕来的?萧离没有善待容家,容夕反他怎么了?”
这个回答,可不是萧祁御想听到的答案。
“她是病死的,说我折磨她子虚乌有。”
这让萧祁御气极而笑:“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难道不是对她的折磨?”
“那是她自己挑断的。不是我。”元朗的回答,让人难以置信:“你若不信,可以问我母亲。当年是她自己挑断手筋脚筋,但为了留在我府上的……”
萧祁御不信,看向被自己扣着的这个老夫人。
“的确,当初皇上想要她性命。这个女子杀我大凉子民太多。但她自愿挑断手筋和脚筋,做一个废人,只想留在我元大将军府上安度余生……”
元老夫人的佐证,萧祁御没办法相信。
“为什么她会愿意留在大将军府上安度余生,这没道理……元朗,你到底拿什么威胁她了?她不可能做这种蠢事的……”
“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
元朗说得信誓旦旦的,同时在暗中调遣府兵,藏在身后的手指,在做各种手势——那些藏着密令的手势,也只有跟随多年的亲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对,她曾派人入京,想向大凉皇帝诉说原委的,是有人暗中射杀了她的信使。元朗,你在撒谎。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不客气了……”
不等他说完,身后竟传来了暗箭的破空声。
有女子在那里高叫了一声:“小心暗箭。”
同一时间,有一个婢女跳了出来,以手上短刃劈斩暗箭,为其护住了后背,紧跟着,她掏出一个烟雾弹,往地上一掷,屋子里顿时生出一团白烟。
烟雾之大,让人无法视物。
味道之刺鼻,令人忍不住当场呕吐。
“快,摒息,烟里有毒。我们快撤!”
一片白烟当中,萧祁御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往窗外跃了出去。
纵墙逃蹿时,那女子跟着落下一句:
“此毒名为:误今生。三日不治,双眼俱盲。元朗将军,要不要说实话,回头看您诚意。否则,这辈子您就只能当个瞎子了!”
两个人跑得飞快,那轻功,那绝对是当世罕见的,跑至后门,飞渡宽河,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元朗和元老夫人呢?
捂着被毒得发疼的眼睛在大叫……
*
那么,救萧祁御的人是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就是那个刚刚从皇宫跑出来,马不停蹄又以老夫人的婢女混进将军府的沐云姜。
两个人一阵狂奔,来到无人处,脱了刚刚那一身打扮,又在农家弄来一身布衣穿上,然后相视而笑。
萧祁御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妻子拥入了怀。
也只有她,能和自己配合得如此默契,才把假公主的危机就这么解除了,还给公主找了一个不错的夫君。
“阿姜,刚刚我一直在担忧,万一你没有领会我的意思,那可怎么办呀?想不到,您竟把这个麻烦解决得这么完美……”
沐云姜抱着他,却责怪上了:“你呀你,刚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回到大将军府后,你应该立刻跑出来的,而不是去见什么老夫人,瞧瞧啊,差点就被认出来。”
“你呢,你怎么又敢跑进去?知道那么危险,还不好好在驿站等着。”
“我那是担心你,想着或者可以和你一起出来的……还好我拿了一个毒雾弹出来,这一下,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她不觉嘻嘻一笑。
“嗯,我家娘子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若不是你,今天我可就麻烦大了。为夫在此谢过娘子的救命之恩……”
说着,还真的深深作了一揖。
正当说话呢,他身后,忽摔过来一个人,重重地打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你侬我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