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看过去。

卖虫泥的摊位边此时聚了好几个年轻女性，她们嬉笑着买了份虫泥，笑盈盈递给身边一个衣着寒碜女人。

衣袖磨得起毛，领口有黄色的油渍。

相对身边人的光鲜亮丽，她灰暗得像个影子，谄媚笑着接过一次性碗，“谢谢妹妹。”

“不用谢。”娇媚声女人眉眼间满是戏谑，“我们家跟人合作的事情泡汤，的确供不起太多人伙食。你从垃圾星来了这么久，没能给你吃过什么好东西，太委屈你了。好好吃这个，别浪费了。”

“不委屈的。”名叫秀秀的女人咬着下唇，看着碗内的糊糊状食品，她闻到一股蛋香，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

来了主星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能尝天然食物。主星物价太高，她身无分文，没学历又笨手笨脚，只能厚着脸皮赖在继妹身边。

看了看碗里的食物，她满怀期待吃了一口。

吃进嘴里刹那，脸青了。

“怎么，不好吃？别看这么小一碗，这可是花了两百星元的，超高蛋白质。你不会觉得不好吃吧。很补的，你又是怀孕又是流产，不补一下怎么成。看看你现在，又瘦又黄，皮肤这么粗糙，妈妈想给你安排个好人家都困难。”

看着她要吐不吐的，娇媚声女人畅快了。

她的朋友添油加醋附和着。

“就是，吃完还有，这里任意一款你可以吃。”

“不准浪费，能给你吃就是仁慈了，别挑。”

“不洁身自好的女人活该咯。”

面对诸多作弄与嘲笑，女人依然笑着，一勺一勺快速吃进嘴里，明明难吃得快呕了，她还是照样吞进去。

程一依看着被欺负得满身狼狈的前闺蜜梅秀秀，讽刺极了，这就是梅秀秀期待的生活吗？

满身的横蛮娇气，到了主星，变成谄媚讨好。

脊骨被戳得弯下来，对继妹低声下气，看她穿着的衣服，还是二手旧货，不知从哪个回收垃圾场捡回来似的，活得像个奴仆都不如。

梅秀秀忍气吞声的样子，确实有些可怜。

一旁的摊主看不下去，劝说：“小姑娘，吃不下不要吃了，这是我们星球的特产，只有我们星球的人会怀念一下买来吃，意在宣传一下我们星球资源是有多匮乏。”

他转头语重心长对欺负梅秀秀的人道：“大家女孩子，该互相尊重，欺负人是有报应的。”

“呵，我欺负她什么。我们有打她吗，有骂她吗？你不知道她什么性格，就不要帮腔。换做她有钱有权了，你看她不把我弄残弄死。什么人呐，什么都不明白就插手进来，怪不得东西这么难吃。”

摊主看向梅秀秀，想知道她有什么说法，然而她一声不吭，甚至不耐烦蹙眉。

他知道自己多事了，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处理吧。

“我们走。”娇媚女人蹬着五厘米的高跟鞋经过程一依一行人，瞥见程一依身边帅哥，她打量两眼，“小妹妹，眼光不错啊，我集邮的都没你这些朋友帅得有特色。”

程一依歪头，“是吗，谢谢？”

少女独特的清脆声线，梅秀秀打死也不会忘记，她抬头，细细打量程一依。

眼前的少女，自信又漂亮，皮肤状态好得惊人。

五官有些熟悉，只能依稀分辨出半年前的模样。

“你是程一一？”梅秀秀问。

“你认识？”娇媚女人皱眉。

程一依身上的衣服，她看出是牌子货，人家可不像是梅秀秀能认识的阶层。

“嗯，她也是垃圾星来的，变化很大。”梅秀秀微敛眼皮道。

“垃圾星？来干什么？也是投亲？”娇媚女人直接问程一依。

程一依傲然笑道：“读大学啊，我是二联高院的学生，正经考试入学的。”

“有志气。”娇媚女人虽对垃圾星的人有偏见，但她欣赏凭努力考上大学的人，“我叫张莉，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张莉递出一只手，程一依轻握一下，“程一依，第一的一，依然如故的依。”

“好名字，依然第一，你自己取的？”

“对，到主星后改的。”

张莉瞥了眼梅秀秀，像垃圾似的，视线转回来，“所以，你要跟我这个姐姐叙旧吗？提醒你哦，她就是那种牛皮糖，黏着就不放的。”

梅秀秀困窘，她捉住磨到起毛的衣袖，脖子缩了缩，往衣领靠，衬得她发黄的脸愈发让人难以直视。

程一依这边没一个人有帮助她的意思。

梅秀秀摆手，“我没说要叙旧，只是想说她变化很大，真没别的意思。”她就像个演独角戏的跳梁小丑，自顾自继续演，“我很羡慕，想像她那样每天上学。大学一定认识很多人，有很多朋友，生活也变好了这么多。”

这什么人，话中含义隐喻程一依做了不好的交易吗？谭松有些生气，不着痕迹把程一依往身后拉，正想怒斥。

张莉笑了，“你想说她傍大款了？继姐啊继姐，认识的人都能一见面就给别人上眼药，你说你是不是贱，自己过不好也想让人过不好，又蠢又毒。就你这猪脑子还想上学，你有看过书吗？你有了解过入学标准吗，只要肯学，活到三百岁你也能上，你学了吗？天天阴阳怪气，怨天怨地，废物一样。”

张莉的话彻底把梅秀秀的皮撕开，生生撒上盐。

梅秀秀没反省，只是突然醒悟。对啊，她为什么要得罪程一依，明显讨好，对她更有利啊。

“我没有，程一一，你知道的，我只是好奇你的模样变化太大。你现在变得好漂亮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程一依平静看着她，梅秀秀认得自己，自己却不太认得出她了，梅秀秀不仅模样变丑，越看越陌生，性格也更恶心了。

梅秀秀看向她时，是掩饰不去的妒忌。

“你现在过得好就好，还有维护你的男朋友了，能介绍一下吗，免得路上见了也不认识。”

看梅秀秀嘴巴张张合合，程一依笑了。

“不能，你没必要认识。”程一依左手挽张怀潜，右手挽莱尔，“男朋友是什么，我只有情人。全校都知道呢，他们可乖了，只听我的，羡慕吗？噢，你怎么可能羡慕，你只会嫉妒，然后疯狂想抢我的东西。想拉关系靠近我男人，做梦你都做不到，他们都是你一辈子得不到的男人。而我，站在你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嘶。

好猛。

吃瓜的宝怡、温伍兰和梁素疯狂为程一依点赞。

的确全校都知道谭松四人是程一依名义上的“情人”，论坛的梗被程一依玩明白了。

程一依赛高，程一依牛比。

她们爱极了程一依临场应变。

梅秀秀噎住，表情有一瞬间扭曲，“是这样吗？你是不是误会了，认识一下而已，不介绍就不介绍。”听到是情人，梅秀秀对四人也失去兴趣。

张莉厌恶地别开眼，“真走了，我不想和她在外面太久，丢人现眼，再见。”

“好的，再见。”程一依道。

张莉和朋友们潇洒转身离开。

梅秀秀低着头，焦急看了看继妹，对程一依说：“我下次找你好吗？一依。”

“不好，别找，我不想跟你这种毒蛇交往。”

冷漠的态度把梅秀秀打击得捏紧拳头。

“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资格提以前的事，和你做朋友的那个程一一已经被你害死了。现在的程一依，只会喊你滚，滚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恶心我，不然我不介意让人把你强制送回垃圾星，旅客停留主星最长只能半年，不知你超过半年没有。”

听说会被人驱离主星，梅秀秀脸色一变，不再纠缠，转身默默跟上张莉。

也就十分钟到时间，吃瓜群众看了一场狗血大戏。

“一开始其实我有些可怜她。”宝怡唏嘘道：“她一定做了什么踩你底线的事情吧。”

“是啊是啊，能说说发生过什么事吗？”原昭的八卦天线启动，死缠着要知道。

“何止踩底线，是真的命都丢了。”程一依在他们追问下，把程一一的悲剧粗略道出，当她说到自己因此手腕多了道疤，直至前不久才痊愈的时候。

宝怡义愤填膺滴说：“偷闺蜜的钱买头饰已经够讨厌，竟然反诬陷你偷东西？当时你怎么不把她的钱全部拿了？报复回去也好啊。”

“我为什么要拿？”程一依其实不介意黑吃黑，但她那时候很虚弱，打人都没力气，没必要增添麻烦，“自己赚的钱干干净净，沾上她手里的，我恶心。而且当时我要离开垃圾星了，做绝了很可能会被她整天缠着，又不能杀了。”

谁愿意天天对着烦人精，自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梅秀秀又住隔壁。

梅叔对程一一虽然没多好，可也曾帮助过程一一搬东西，修补房屋之类的。

她不能完全不管不顾杀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沾上人命为好，谁知道天上的宇航站会不会监察到，然后被人捉住当把柄。

罗哥那时候莫名其妙的看中她，要不是被梅秀秀另一个闺蜜绊住了，她没那么顺利离开。

“她还想逼你卖身？”谭松听到程一依说起罗哥，火气腾的往上冒，他很久没那么生气过，“那时候你的身板都撑不住我一巴掌打下去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怀潜在程一依抽出挽在手臂的手后，说道：“你们还是小心一点不要接近那个女生，她眼有怨毒，最好离她远点，别好心办坏事。”

“好吧。”宝怡还想再见梅秀秀就拉她进黑巷打一顿。竟然被张怀潜猜出心思。

温伍兰和梁素紧紧挽着彼此的手臂，她们还要靠老板资助进维修室，傻子才去管老板私事。

“谢谢你们。”程一依笑着道：“你们不会觉得只听我说，很片面？”

“你说什么傻话。”原昭说：“我们无脑站你这一边，我们家依依仗义又舍己为人，你都讨厌的人，那人必定不是好的。”

程一依低声一笑，有一帮无脑站自己身边的朋友感觉真好。

程一依决定上架一波补蓝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在美食广场转完一圈，程一依手里拿着很多各星球的特色零食，各人手里都有，不过都是帮程一依拿的。

大丰收的程一依踩着轻盈的步子回学校，让银酥帮忙把东西都收起来。

宝怡挥手跟程一依再见时，趁谭松几人不注意，搂住程一依亲了一下脸颊，把谭松等人气得炸裂。

“她是不是同性取向，故意跟我们说异性向。”原昭生怕跟偶像见面的机会被宝怡拦腰截断，拿纸巾猛擦程一依被亲过的地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原妈妈。”程一依夹着嗓子说。

所有人哈哈大笑。

被当妈的原昭：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回到宿舍，程一依跟沐摄说了过两天想上些补蓝石，心情太好。

沐摄擦着刚洗过的头发看到信息，“发生什么好事吗？”

程一依知道沐摄查过她，今天身后也跟着两个保镖，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干脆将今天所见所闻分享给他。

“你高兴就好。主星的智脑在人口迁徙监测方面很完善，不该久留的人，它都会颁布驱逐令。”

有驱逐令代表会强制驱逐，到时候梅秀秀怕是会联想到她，误以为她有这么大能耐。

想到梅秀秀又要倒霉。

程一依稍稍恭维一下，“沐战神你太棒了，回来后我给你捏银酥解压。”

万能解压神器银酥超委屈。

“不是我的功劳。”沐摄知道银酥，“不过回去后，烦请借银酥一下。”

“你不会想研究它吧。”银酥虽费钱了点，但养着也是有感情的。

“不会。”

“你真的想要银酥解压？”

“当然，我也是普通人，也喜欢可爱的小动物。”沐摄直言不违道：“从小没有小动物敢近我身，想看看银酥会不会怕。”

接地气的战神莫名有点可爱。

程一依亲了口银酥，给它一个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