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美德与罪恶
第四百六十四章:美德与罪恶
人类世界曾有三株圣树,一株名为“命运”,一株名为“时间”,还有一株名为“世界”。
精灵一族是诞生于“世界圣树”的特殊生命,每一颗世界圣树的果实的成熟,便意味着一名精灵婴儿的出生。
精灵自古以来都被称为“美的化身”,不仅因为精灵大多容貌绝美,更因为精灵诞生的那一刻便被世界圣树赋予了名为“七美德”的祝福。
对人类而言,人性本善论和人性本恶论一直是争论不休的话题,用婴儿的行为来探讨人性最初的善恶,争论人类究竟在人生的成长过程中,是学习了善的行为还是沾染了恶的坏习,这样的辩题即使争论了数千年也终究是争不出个所以然,因为站在各自角度和立场来看,双方所得到的解释都是合理的,谁也无法彻底驳倒对方,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是绝对正确的。
然而对精灵来说却不存在这样尴尬的争论,因为“生而善美”是世界圣树对精灵最大的眷顾。
精灵一出生便拥有了七种珍贵的“美德”贞洁,节制,慷慨,勤奋,耐心,宽容,谦逊。
只不过精灵虽然生有美德,却也要历经世俗的洗礼,逐渐在成长中产生变化,比如某只精灵因为富有的家境而不需要劳动,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的“勤奋”美德就会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荒废中被消磨殆尽。
能够一生都保持住七种美德不使其消失的精灵极为稀少,几乎不存在,只有传说记载的“圣精灵”真正保有了七美德的全部,但“圣精灵”终究只是传说,无法判断是虚构还是真实存在。
正常而言,教育良好的精灵一般都能够维持住两到三个美德,其余的美德却会随着成长而消失,变得与普通的人类没有多大差别。
然而,对于天生拥有美德的精灵而言,有一件事是决不允许,并且遭到唾弃的美德可以消失,但绝对不可以变成罪恶。
诸如,“勤奋”可以消失,但绝对不可以变成“怠惰”。
“贞洁”可以丧失,但绝对不可以沉迷“色欲”
精灵可以纵容世界圣树赋予的美德消失,将其视为自己的无能,但却绝对不可以沾染上七种美德对应的七种原罪,因为那对诞生了她们的世界圣树而言,是最严重的背叛。
但凡精灵沾染了七原罪中的任何一种“罪恶”,无论是精灵平民,还是精灵贵族,甚至于精灵女王,只要沾染“罪恶”都会被视为“堕落精灵”,轻则驱逐,重则诛杀。
“堕落精灵”是精灵一族最为唾弃的种族,然而可悲的是,世界圣树赋予她们七美德的同时,却埋下了“堕落”的种子。
因为只要摧毁自身的某种“美德”,并且主动“堕落”成“罪恶”,便能触发潜藏在精灵体内的种子,让精灵短暂地获得爆发性的力量。
以“堕落”来换取力量,这便是世界圣树在生下精灵时,给予她们最善意的礼物,但同时也是最恶意的考验。
因为即使是向往和平的精灵一族也有不得不臣服于力量的时候,那时她们就必须做出选择,是否以沾染“罪恶”的代价来获得必需的力量,特别是面对贪婪的人类的猎捕时,她们的生命,贞洁,尊严受到了威胁,这些事物是否比“美德”重要便成了她们最艰难的选择。
绝大多数精灵都会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堕落”来化解危急,即使那意味着背叛世界圣树,也总比背叛自己来得容易。
这便是堕落与堕落精灵的由来,她们最初的最初乃是生来便拥有七种美德的精灵。
一万年前,第一次“末日天劫”降临在了人类世界。
浩劫的最强毁灭者天劫原罪优先毁灭了作为人类世界支柱的三大圣树,世界圣树自然也难逃此劫。
此后,作为“清理者”的七大原罪开始屠戮人类世界里存活的生灵,精灵一族因此遭遇了灭顶之灾。
在那场灭族的劫难中,精灵一族里唯有一只精灵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那只唯一存活下来的精灵,便是因为豆蔻年华却仍旧保有七种美德而被世界圣树选为传承者的花璃。
没有了世界圣树的繁衍,花璃成为了人类世界里最后的一只精灵。
花璃从那时起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和使命,曾暗自发誓为了保留精灵最后的血脉,绝对不会动用“堕落种子”的力量,绝对不会变成“堕落精灵”。
幸运的是,获得世界圣树的传承的她从一开始就拥有了近乎无敌的力量,并且在游历不同的位面世界时一直都化身“丑陋的老妇人”,因此至今一万年都没有遭遇过需要动用“堕落种子”的绝境。
虽然在一万年的游历中,她因为灭绝人性的敌人而失去了“宽容”,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失去“谦逊”,因为不需要行走也能跨域半个世界的空间传送能力而失去“勤奋”,但没有发生堕落现象,也没有遭遇过需要主动堕落的危机,已经算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因为进入九转超凡塔而自我封印,以至于被四个塔层领主作为阵眼布置的弑神阵法困住之时,为了拯救差点死去的石小白,她陷入了不得不动用“堕落种子”的绝境。
当“牺牲石小白”和“牺牲自己”被摆放在同一天平上时,花璃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摧毁了名为“耐心”的美德,主动接纳了名为“愤怒”的罪恶,为了救石小白,违背了誓言,背叛了世界圣树,变成了“堕落精灵”。
对此,她并不后悔,哪怕重新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虽然和一万年的岁月相比,与石小白相识的时间简直短暂得像是荒漠里的一粒尘沙,但对她而言,这短暂的时光比那漫长的一万年更加珍贵。
因为一万年的岁月中,漫长的不只是生命,还有孤独一人的寂寞。
而最近这一段短暂的时光里,她暗自观察着石小白丰富多彩的冒险,看着他时而畅快大笑,时而怒发冲冠,时而流露哀伤,时而热血澎湃,时而不顾一切
虽然他不曾察觉到她那穿透空间的目光,虽然当她会心一笑或者黛眉轻蹙的时候,他根本一无所知,虽然她仅仅只是一名孤独的观察者,但她却丝毫不感到寂寞。
她从石小白那里得到的,远比想象的多得多。
因此,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那将她的“空虚”填满的人生就此毁灭?
她怎么可能任由那个拥有着比任何人都崇高的理想的少年,夭折在旅程的伊始?
即使必须用“自己不是普通的精灵,而等同于世界圣树的传承者,就算变成堕落精灵,也不过是背叛了自己而已,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她也绝不可能让那一个少年陷入永夜的长眠。
所以她选择了“堕落”,来完成对他的“拯救”。
对此,她一点都不后悔。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叫她直到此刻都懊悔不已。
石小白没有辜负她的付出,甚至给予了她不敢想象的回报。
他“抢夺”了她的“堕落”。
到底是如何“抢夺”的,那过程连她都有些茫然,只记得因为被他突然“推倒”而陷入惊慌害羞,苦恼于该如何拒绝的时候,他便温柔地回报了她的付出。
只是这份“报答”,对她而言却沉重地像一份“报应”。
石小白从她身上抢走了名为“愤怒”的罪恶,让她重新变为了没有被罪恶染指的纯粹的精灵,为此,他相应地付出了随时可能被“愤怒”支配或被“堕落”引诱的昂贵代价。
花璃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自责,更多的则是感动。
真正的爱,是如她这般“无私”的付出。
而真正的被爱,便是如他那般“自私”的回报。
花璃在离开九转超凡塔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翻遍了所有关于“堕落”的资料。
七原罪热衷于毁灭生灵,却没有烧毁书籍的习惯,因此一万年前她侥幸保留了一部分精灵族的典籍。
然而翻遍厚厚的典籍,对于“堕落”了解越多,她便越发感到迷茫。
因为所有描述“堕落”的书籍都基于了一个不可忽略的前提堕落者的身份都是精灵。
是的,没有任何关于因“堕落”而埋下罪恶之种的人类的描述!
对人类而言,美德和罪恶都源于人性,不过是人性的两端分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当特属于精灵的“罪恶之种”被播撒在人类的灵魂花田之时,究竟会盛开出怎样的“恶之花”,却根本没有前例可循。
没有前车之鉴,这是最尴尬的现状。
石小白从她身上夺走了名为“愤怒”的罪恶之种,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会发生怎样的变故根本无从预知。
直到石小白再次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她一边苦笑着这个明明才修炼了没多久的少年到底要遭遇多少次足以丧命的危机才肯罢休,一边紧张地等待着不得不做出决断的最后时刻。
这一次与之前不太相同,她也没有办法以绝对冷静的心态去做出决策。受制于魔后处心积虑的安排,她终究只能够拯救其中一边。一旦她出手救石小白,便意味着放弃另外七名为了救石小白而陷入险境的新人,即使早已没有计较“道义”的习惯,但这样的“恩将仇报”仍旧太过不讲“道义”了一些。
因此正处于危险边缘的他和他们,能够一起走向完美结局的唯一办法便是互救或者自救。
然而被第九层领主“阴影幽鬼”抓住了影子的新人们,大概已经没有反抗了余地。
抱着少女亡命狂奔,第六次跌倒的石小白看样子也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理应是绝境了如果石小白的体内没有埋藏着从她那边“抢走”的“愤怒恶种”的话。
“愤怒恶种”发挥了它可靠却又可憎的力量。
石小白再次获得了“堕落”赐予的力量。
花璃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一点,因为这是至此出现的第一个异变。
精灵可以通过摧毁“美德”,催生“罪恶”的堕落来获得力量,但一生却只能使用一次。
若是能够无数次这般获得远超自身的力量,那便不是世界圣树的赠礼,而是破坏了规则的“外挂”了。
但似乎伴随着而人类获得罪恶之种的先例出现,规则也随之被打破了。
精灵唯有第一次堕落可以获得力量,若是堕落的方向是“愤怒”,那便会在今后变得容易失控愤怒,相当于沾染了易怒的恶习。
但石小白却是第二次因“愤怒”而获得远超自身的力量!
这是什么情况?
堕落之后再堕落?
陷入愤怒之后再次获得了力量,那么他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花璃惊疑不定,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石小白虐杀阵法世界里的怪物。
依然如虐杀那四只塔层领主时那般强大冷酷,依然是那般直接用双手撕碎猎物的残酷手法,依然任由鲜血将自己沾染成了银发的魔鬼
与第一次“愤怒”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如果认真观察却会发现,这一次的石小白明显比之前更加冷酷,撕碎猎物也更加果断,更像一只遵循杀戮本能的“魔鬼”。
这意味着与上一次相比,石小白残留的自我意识在“愤怒”状态下,变得更加模糊渺茫了。
只不过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石小白这边好歹完成了“自救”。
就在花璃用这样蹩脚的说法安慰自己的时候,故事走到了凄凉的低谷。
因为李晨曦的苏醒和呼唤,已经与魔鬼无异的“石小白”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这只完全遵循杀戮本能的银发魔鬼,终于将沾染鲜血的双手伸向了近在咫尺的柔软而温热的少女娇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