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回去了。谢谢你的邀请，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

方行送许苦衣出门时，已过了八点。

一轮银月如钩，高高挂在天空上，洒下清冷的月辉。

走廊上，一扇门打开，鱼贯而出两个身影，正是方行和许苦衣。

许苦衣在前，方行在后。

走出门后，许苦衣回头，对方行说：“这顿饭我吃得很高兴，谢谢你。不过，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那么多盘子和碗……”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收拾就行了。”

方行家中，没有让客人帮忙的规矩。

尽管知道她是好意，方行还是左右摇头，拒绝了她，许苦衣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方行见状，只是笑笑，说：“只要你下次别开那种对心脏不好的玩笑就行了。”

“是你先捉弄我的……”

许苦衣有些尴尬，但很快释怀了。

两人在走廊上，默默眺望远方的夜色。视野中的楼层，一扇一扇窗户亮了起来。远处是晃动的点点星火的微光，一派华灯初上的气息。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要开始了。

“顶楼应该看得远一些，夜景会更好看吧？”

“是啊……”

两人随口说着什么，不过谁都没动。

头上的吸顶灯放出光线，默默守候着两人的影子。

…

两人欣赏一会儿如流水般静静流淌的夜色。

方行回到房间，手机收到一条讯息。

本以为是许苦衣发来的消息，打开手机一看，没想到确实是她发来的晚安问候：「晚安，方行，祝你做个好梦」

后面加上一个，一只月兔躺在床上，慢慢合拢双眼的表情。

「晚安，也祝你做个好梦」

方行回她一个青蛙入眠的表情。

此外，方行还收到一条别人发来的消息。是一个ID名为“林中麋鹿”的人，顶着一只麋鹿的头像：「晚上有空么，要不要打一会儿游戏？」

「好」

方行也是会玩游戏的人。

不过一般都是朋友邀请，他才上线。

在心里默默对许苦衣说了句对不起，她所期待的能够做梦的自己，大概要好几个小时后，才能实现她的心愿了。

「等我一会，我收拾下房间」

「嗯」

方行简单扫去地上的灰尘，把脏盘子和碗放进锅里，清水浸泡。现在不方便洗，一会再来。许苦衣买来的饮料还有一些，方行倒一杯，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脑。

「来吧」

「来了」

说起来，“林中麋鹿”是他在游戏里遇到的朋友。

玩游戏时间长了，总会遇到三两个合拍的朋友。虽然“林中麋鹿”不是操作型的选手，但两人的配合有种默契。在这款10V10的竞技对战游戏中，多一个队友和少一个队友的区别，差距很大。

他和方行是最好的搭档。

并没有如男女相遇般的恋爱喜剧的展开，方行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通讯号性别为男。打游戏时连通语音，耳麦中传来的也是一个充满少年感的声音。

两人在游戏中大杀四方。

方行时常为找到一个能托付后背的伙伴而感到骄傲。

不过他的这份骄傲，在今晚被打破了。

“林中麋鹿”，性别为女。

…

方行登上游戏，登陆语音频道，频道中的在线人数显示为二。

“你今天玩到几点？”林中麋鹿问，标准的少年音。

方行偶尔会用声线的问题去调侃他。

在一起玩久了，两人也就成为了朋友，方行说这么好听的声音陪自己太浪费了，为什么不去陪女孩子。林中麋鹿有时不搭理他。

有时会平静地解释，说只是想玩游戏。

“我倒是无所谓，几点都可以。”方行回答。

其实方行觉得，玩到晚上十一点、或者十二点就不错。他还要打扫家务，还要洗澡。做完这一切，应该是凌晨一两点钟，再玩下去就太迟了。

不过两人毕竟是朋友。

对朋友，方行总是宽容的。只要朋友愿意多玩一会儿，方行不介意把这些推到明天。

“那就四点吧。”

“……行。”

今晚又是鏖战。

方行喝一口饮料，渐渐进入状态。

在游戏中发出邀请，组队成功以后，点击开始匹配。

第一把游戏很快开始了。方行和林中麋鹿都选择输出大核，在前期逆风的情况下，队友稳住，两人后期深入敌营单兵作战，带穿了对方的兵线，最后偷塔成功，对面饮恨而亡。

在游戏结束时，对面骂道：

“他妈的，能不能别偷塔了？”

两人在耳麦里笑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中间稍作停顿，林中麋鹿去卫生间，方行去倒杯水喝。在第二把游戏开始的时候，林中麋鹿说：“我给你打辅助吧。”

“行，这把交给你。”

众所周知，一个输出团战里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辅助的手法。

林中麋鹿拿到一个有魔免技能的辅助。

所谓魔免，就是免疫魔法效果。在技能的持续期间内，无视敌方技能。算是游戏中比较厉害的一个辅助了。

在林中麋鹿无微不至的保护下，方行顺利发育，中期已经神装了。

最后一路平推，打爆了对面的基地。方行砍下39/0/7的豪华战绩，一次都没死过，舒服得长出一口气。林中麋鹿却在耳麦里说：“下次别给我买药了，你自己发育吧……”

他说的是，前期辅助掉血，方行给他买药瓶的事情。

“不耽误什么，你死了更麻烦。”

方行一语双关。

林中麋鹿顿了顿，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盘游戏十分顺利，尽管有几盘膀胱局，方行和林中麋鹿，还是顺利地砍下六连胜。

时间慢慢来到三点钟。

“三点了，就到这里吧。”

“嗯。”

林中麋鹿回答。

不知他碰到了哪儿，耳麦中传来一阵激耳的电流声，方行一阵龇牙咧嘴。这时，林中麋鹿又说道：“要不，再玩一会儿吧，我还不是很困。”

“……”

方行呆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变了。

先前是一个充满少年感的男声，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文静娴雅的女声。林中麋鹿沉默两秒，低低地惊呼起来：“我、我的变声器……！”

“喂，你……”

“孔柔，你在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下子更清楚了。

耳麦中传来一个呼喊名字的女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传来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

林中麋鹿慌张不已，似乎顾不上什么了，忙说道：“下、下次再玩吧，今天很晚了，我先下了……”

方行确实听到了。

比起先前那完美得毫无缺陷的少年音，林中麋鹿的确以更加清澈，更加文静的少女的声音，和他说了几句什么。

方行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难道说，那个经常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是个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