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小林居。
天字一号房。
宽阔而奢华的房间里灯光通明。
此时此刻,房间里有十几个人,但大多数人都站着,脸色恭敬,不敢交头接耳。
唯一坐着的是个青年汉子。
他衣着华贵,相貌英俊,半坐半躺在宽大的铺着名贵白狼皮毯子的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慌张的那人,说: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上个月采购食材,贪墨了多少?”
地上那人犹豫了下,说道:“总共……总共二百两。”
说完,他眼睛里流出泪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道:“东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老母亲重病,小儿子身体也不好,我,我……”
说着他大哭起来,拼命地磕头。
英俊青年杨义对他招招手,道:“你过来。”
那人抽了抽鼻子,慢慢地挪了过去。
杨义待他爬到身前,笑着勾着他的肩,说道:“你的老母亲,小儿子,跟我有屁关系?”
“东家!”
那人恐惧地喊了一句。
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脖子已经被杨义扭成麻花。
杨义放开手,他便倒了下去,脖子红紫,死不瞑目。
杨义道:“把他拖下去喂狗。再有下次,全家连坐。”
在场所有人慌忙应道:“是!”
有两人当场站了出来,将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
出门时,碰见一个小厮走进来,两人连忙赔笑。
这小厮走进房中,来到杨义身边,耳语几句。
杨义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随着小厮出门。
出了小林居,走进一条巷子。
他脸色一下子变了,整个人奔跑起来,朝着城北拼命奔去。
边跑边问:“怎么回事?老爷子怎么突然找我?”
小厮喘着气道:“不知道。”
“要你有什么用!你慢慢跑吧!”
杨义全速奔跑开来,很快将小厮甩掉。
他一路上飞檐走壁,抄近路来到城北,很快来到“死地”院墙旁。
他一个纵身,翻墙进去。
墙边早有一名小厮捧着衣服等着。
杨义飞速的将身上的华贵衣裳脱了,换上一身普通丝衣,往客厅慢慢走去,调整着呼吸与情绪。
此时,客厅主位上,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穿着简单的白色练功服。
在灯光下,一身的白色已让他显得有些耀眼,而他那平淡里仿佛将一切都看透的目光,更为他营造出了一种气场,让人不敢造次。
隐约之中,杨凡感觉在那里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传说中的仙,圣,甚至妖魔。
因为这老人的身体似乎与众不同,给人一种特别凝实的感觉。
在他面前,杨凡只觉自己轻飘飘的,十分虚浮。
杨凡忽然想到了“真人”这个词。
原本他以为,“真人”仅仅是对凝丹境武修的一种尊称。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真人”名副其实。
和这老人相比,他确实显得不够“真”。
他就像是一颗野草,而这老人,却是参天大树。
此时此刻,大厅里只有他和老人两个人。
刚才跟着老人进入院子的时候,他便让人接杨刻去休息了,然后便带他来到这大厅,让他述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说完,老人便沉默了。
“老夫远天下,是刻儿的外曾祖父。”
老人忽然开口。
杨凡忙道:“小子杨凡,见过前辈。”
这时,大厅外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不过杨凡没有东张西望,只是面露恭敬,静静等着。
远天下笑道:“不必如此拘谨,说起来,你也是我杨家人。”
大厅外的脚步忽然变得更轻更慢了。
杨凡惊道:“这……这是怎么说?”
远天下道:“你的祖父可是叫杨廉?”
杨凡讶道:“前辈怎么知道?难道说,我,我真的跟前辈有关系?”
说着,他心中回想起家里床下的箱子,那个放着笔墨纸砚的箱子。
他早就猜测自己这个家族可能是什么名门的旁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远天下竟然说他是杨家人。
远天下道:“当年我外出游历时,便是廉儿在身旁服侍,只可惜他不学好,到处惹祸,我便把他赶走,来到小林县隐居,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廉儿当年也跟着过来了,只是没有敢打扰我,竟是沦落到卖鞋为生,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到最后,远天下叹了口气。
杨凡道:“自食其力,也算不得苦。”
他将远天下这段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仔细斟酌着。
远天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话音刚落,客厅外那人终于走了进来,穿着朴素的丝衣,相貌英俊,满脸谦卑,来到远天下身边道:“老爷子,您找我?”
远天下笑道:“是啊,义儿,你和凡儿去小林居打探一下现在城里的消息,我要听最新的消息。”
杨义忙道:“是!呃,老爷子,不知这位是……”
远天下道:“哦,还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杨凡,流落在外的杨家子弟,和刻儿同辈。凡儿,这是杨义,我从小养到大的,也算是杨家人,如今已是养气境巅峰武者。呵呵,你在武道上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向他请教。”
杨义惊道:“杨凡?我听说前些天有个快活楼打手突发真心痛,后来又自宫了的,也叫杨凡,这应该是碰巧同名吧?”
“哦?你自宫了?不像啊。”
远天下问道。
杨凡道:“快活楼对待打手太过苛刻,我迫不得已,便使了点小聪明罢了,自宫是假,真心痛也是装的。”
杨义赞道:“原来如此,我先前不明真相,还附和笑了几句,如今才知道,原来杨兄是聪明绝顶。”
“过奖了。”
杨凡心中一凛,已察觉到此人面似谦卑温和,其实狼心虎胆。
“好了,你们去吧,义儿回来后,我给你介绍刻儿,晚了就算了。”
远天下摆摆手道。
两人便出了客厅,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离开小院后,杨义原本微微躬着的腰慢慢挺直,脸上的谦卑一点点褪去,等到两人彻底离开了城北,来到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杨义已是龙行虎步,顾盼睥睨,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上位者的气息。
“杨兄。”
杨义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勾着杨凡的肩笑道:“小弟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凡道:“那就是不当问了。”
杨义脸色一僵,随即看着他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