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
在冰河尽头,那个极强大的怪物就躺在地底深处的洞穴里。
也许它早就死了,生前残留的力量却仍能震慑靠近的同类,甚至能将罗文也变成怪物!
但它好像不甘心死亡,冰河、地震,都是它的手笔。
极远天边大片大片扭曲的云雾就像是一种征兆,那个怪物从地底爬出来的征兆!
老实说罗文不甘心,那个怪物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动了动,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在意鳞人的村落,它只是在地底轰击大地,想从地下钻出来,力量余波引发的地震却能毁灭鳞人的一切。
也正因为如此,才知道鳞人根本不可能反抗它。
伊莱的决定是对的,离开是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但有一件事罗文想不通。
“是只有我们两个离开对吗?”
“村子呢?你舍弃了大家……”
伊莱僵硬了刹那,却仍旧死死盯着远方扭曲的云雾。
罗文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冷,是一种坦然的冷,叫人绝望。
“是只有你一个人离开,整个村子都只有你一个人能离开。”
“我会把你送到迷雾山洞的另一端,帮你拦住追来的怪物,然后我也会死。”
罗文几乎失态了:“为什么?”
“你不是去往外界又回来了吗?为什么你也要死!”
伊莱沉默着,只说了一句话:“罗文,我已经五十二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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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罗文怎么也睡不着,露天的废墟也不好睡。
出发前需要做许多准备,食物是很重要的一环,罗文一家没有储粮的习惯,伊莱去借粮了。
但他好像失败了。
罗文能听到他和大伯一家的争吵声。
二伯也赶来训斥他。
但借不到粮食好像才是正常的。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是在一场灾难之后,就算一个人储备了两年的粮食,也会为将来而感到担忧。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确实也用不着去拯救别人了,牺牲自己肯定是件愚蠢的事情。
……
二伯的真名是雷尔夫,村落中的人们大多数时候称呼他首领,久而久之,他的名字就渐渐被遗忘了。
他有一个还未蜕变的女儿,名叫耶达。
“你们先去休息。”
他支开了妻子和女儿,点燃油灯,和伊莱面对面坐着。
村子已经成了废墟,他们坐在废墟上。
“发生什么事了,缺粮食你和我说就好,少不了你们家一口吃食。”
说着他为伊莱倒了一碗药汤递给他。
伊莱看着碗中的汤水,幽幽道:“我准备带罗文去外界,去他母亲族里,明天一早就走。”
雷尔夫一瞬间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才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你果然也看到那些扭曲的云彩了。”
“只是情况真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又能带多少人走?”
伊莱沉默了。他有些不敢去看兄长的眼睛,也就只能低着头,好像手中的汤水更值得观望一样。
“一个人。”他低沉地说道。
雷尔夫定定望着他,手腕上苍翠的鳞片一张一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耶达带上行吗,她可以做罗文的妻子。”
“我这些年都在教她,她会是很贤惠的一个女人。”
“外面的世界虽然美好,但你也应该知道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适合罗文。”
伊莱的声音更低了。
“我不可能害你,兄长。我们是亲兄弟。”
“二十七年前在迷雾山洞发生了一些事情,莎伦的誓言束缚我不要将一切都说出来。”
“这是一种保护,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
“而这一次,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冲出那个山洞。”
“我和罗文有很大可能会一起葬送在那里。”
“最好的结果是我死了,而罗文苟活下来……”
“但更大的可能是……鳞人没了……”
雷尔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伊莱的悲观似乎影响到了他,又或者是那句鳞人没了,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油灯的微弱火苗跃动着,偶尔炸出一朵灯花。
他突然笑了起来,发出爽朗的笑声。
“别悲观啊,伊莱。”
“村落可未必会出事。”
“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几千年都这样过来了。”
“你应该相信村子,我们总能一起面对不是吗?留下来吧,村子需要你。”
这一回,伊莱只是坚定的摇头。
“兄长,如果是在昨天,我一定愿意留下来。”
“但今天不行!”
“昨晚的地震里,伊莱有了权。”
“我不允许他在村落里继续消磨下去,虽然他没有继承莎伦的眼睛,但权却是莎伦最好的东西。”
“他身上还有我的鳞片,他像我那个时候一样蜕变的很晚。”
“不,他比我还要出色。记载里还没有一个鳞人二十六年不蜕变的先例,等他完成蜕变,鳞片会比我还要坚硬。”
“我能依靠天生的鳞片猎杀怪物,他比我更出色,一定也能够做到。”
“如此,他已经继承了我和莎伦的全部。”
“你应该知道目人有落叶归根的风俗,二十六年前没能把莎伦带回她的家安葬已经让我懊悔了。”
“作为我和莎伦生命的延续,罗文必须回他母亲的家里看望,取一截松枝,和他祖母吃一次饭。”
“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兄长,我没有时间了……”
“莎伦生育了罗文,他也应当为他的母亲冒一次险……”
雷尔夫叹了一声,他问伊莱:“那你有多少把握呢?”
“罗文的权又叫什么名字,是妹子的誓言吗?”
提到罗文,伊莱就咧起嘴角。他和兄长肆意谈论死亡,谈自己就要消失的生命,却还能笑的出来。好像死亡对于他来说,仅仅是时间减少了而已。
“我一成把握都没有。”他笑着说道。
“但到了迷雾山洞见到一个怪物,我就又多了三成把握!”
“至于罗文,他的权是一个弱权,叫做冒险。还是可惜了一些,没有继承莎伦的誓言。”
雷尔夫点头道:“是可惜了些,弱权的极限不过是强权的起点,假如他继承了莎伦的誓言,那就算一个人在外面的世界也能过的很好。”
“说起来,你那三层把握不会是在哄骗我吧?”
“你是铁了心要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