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你应该自己去找到她。”琼说道。
她犹豫了,看着罗文,然后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真的好冷,冰雪从罗文的额头蔓延,进入他的内心,在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上,在其不规则的表层弥漫上寒霜。
这是琼留下的东西。这一吻让罗文觉得他要死掉了,他的血液变得寒冷,失去了温度,像是冰河的河水。
因为伊莱暴力驱使身体所带来的痛疼在消退,渐渐地,完全感觉不到了。
这一吻甚至影响到了罗文的意志,为他的意志、或者说不可琢磨的、俗人口中的灵魂染上冰蓝色泽,涂上一层寒霜。
“你现在自由了。”琼轻轻地说道。“龙君再也找不到你,他只能去寻找一个新的载体。”
罗文不能动,他还没适应体内的冰心和新的、更坚韧的灵魂。他只能大睁着眼睛望着美丽的女妖,连动动嘴皮子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
琼在这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等罗文回应她。
但她也知道,承载了她的恩泽,罗文暂时还不能说话,她等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我也要走了,龙君会来找我。”
她站了起来,漫天的风雪就止息。她散做大片大片的雪花飞上天空。
琼走了,雪地里没了生气,留下一地散落的强盗尸骸和罗文。
然而,有一个死人突然动了,他还没死。
是昆特。
他被封在坚冰之中,稍一用力,就从中挣脱出来。
他远远眺望离去的风雪,回过头就望见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远天风雪的罗文。
“别看了,我们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连飞都不会。”
罗文这才转动眼珠看向中年汉子。
他心口有个洞,血淋淋的,前大后小,能透过大洞望见不远处一株黄菜。
“别看了,我心脏在左边,而且你父亲避开了要害,只是开了一个小洞而已。”中年汉子低沉说道。
他走向不远处那一株黄菜,撕下一片黄花叶子嚼碎了,就胡乱往胸口上的大洞均匀涂抹。
等抹完了,他就踉踉跄跄走向罗文,脱了外衣,撕扯罗文身上的衣服,撕成长长的布条往胸口上缠绕。
“你父亲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杀你,让我留下保你小命。
中年汉子一边做活一边道。
“现在你的小命是保住了。”
说完他已经裹好胸前骇人的血洞,披上外衣走入雪地里。
因为交锋的余波,他辛苦整理的强盗兄弟们的尸体被吹得七零八落,他花了一些时间整理,找回盛放他们的木板,把他们重新放在上面。又捡起地上散落的黄菜卷,把它们放到一堆。
做完这些,他就提了刀挖起雪来,费了好大功夫挖到一个地洞。劈开上面的木板钻了进去,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手上提了成捆的麻绳和两件熊皮大衣及一个麻袋。
他把其中一件熊皮大衣盖在罗文身上,一件扔在地上,戴上铁质套点燃一根黄菜卷,蹲下来用燃烧的黄菜卷将地上的熊皮大衣引燃了。
罗文身边就燃起一堆火来,他感觉舒服多了。中年汉子这时候蹲在他身旁,掰开罗文动不了的嘴唇,将黄菜卷塞入他口中。
罗文就大口大口吸了起来,从鼻腔里射出烟雾。
中年汉子又为了自己点上一支。
他提起麻绳走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兄弟伙,挨个用刀把他们躺着的木板钻出一个小洞,引出麻绳,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
最后,他手里还有一个麻袋。
他把整理好的黄菜卷装到麻袋里,就放在罗文身旁——有很大一口袋。
他蹲下来,取出罗文口中的黄菜卷,把上面一柱烟灰吹去又塞入罗文口中。
他看着罗文,打量着他,往他脸上不重不轻打了一巴掌。
“我和你们一家的恩怨了了。”他说。
然后他站了起来:“别回那个家了,你终究是个外人。
“去外界看看吧,像你父亲一样去外面走走,开开眼界。
“如果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找我,和我学做一个医师。”
他说着踢了踢一旁装满黄菜卷的麻袋,在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留给你的,饿了能当饭吃,伤了能当药使,闲了还能吧唧两口。
“省着点用。”
他将他的刀插在麻袋一旁,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坐上木板像是坐着雪橇划下山去了。
他手里握着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连着十几具躺在木板上的尸体。这些都是他的兄弟,他带着他们下山了。也许永远不会再上山。
等罗文适应了心脏的寒意在雪地里站起来,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他想,如果换做鳞人,这些尸体大概会被永远丢弃在终年积雪的峰顶,但目人不一样,昆特又是一个很传统的目人,他大概会将这些尸体葬在山下的松林里,在他们的葬地一人植上一株松树。
心口冷的像是有一块冰,罗文抚摸上去,手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
他的知觉变得很敏锐,很确定女妖的确为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就在他那跳动的、寒冷的心脏上面。
手不自觉抚上了腰间的牛皮刀鞘,摸到了短刀的刀柄。伊莱在离去时,将它工整地放了回去。
地上还有另一把样式相仿的短刀,是中年汉子留下的,没有刀鞘。
捡起地上的短刀,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它们都握在手心里。
发现:【伊莱的短刀】、被“誓言”祝福的短刀,锋利无比。
发现:【昆特的短刀】、被“誓言”祝福的短刀,锋利无比。
“我应该摸索双手持刀了……”
将其中一把短刀归入刀鞘,罗文在右手大拇指上切开一道创口,有血液涌出来,立刻结成了冰。
将大拇指上的血冰抹掉,能看到伤口竟然奇迹般愈合了。
而无论是切开还是愈合,这个过程都感受不到疼痛。
罗文想了想,将锋利的短刀缓缓插进心脏的位置。他做的很小心,尽力不触碰脆弱的心脏,等位置合适了,他就用力一转,生生宛出一个小洞。
这个过程还是感觉不到痛。但这次的伤口更大,愈合起来好像没那么快。血液只要一涌出他的身体就会结成冰,罗文用短刀清理掉他们,趁它们继续涌出来的功夫成功撇了一眼心脏。
那颗属于他的心脏跳动着,上面覆了一层蓝色的寒霜,隐约形成雪花的纹路。
他将短刀完全抽出来,涌出的鲜血结成红色的冰块,稍等一会后,将血冰拍碎,心口的小洞就愈合了。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一个骇人的血洞出现在那里。
就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可能是血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