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狼离去的方向,本来“安静”的森林中突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声音。
是一个幽远的人声在念叨,也许是离的太远,他在念叨什么也听不真切。
但这可能吗?
罗文扫了那个方向一眼,毫不犹豫扭头就走。
自己的耳朵虽然被林中无穷的诡异生命共同发出的声音影响,但还不至于连念叨什么都听不清。
若有若无的注视和危机感,悄无声息到来的瘦狼,看来自己真的被盯上了。
明知危险还要去寻觅,那不是勇夫所为,而是莽夫。
罗文背道而驰,那若有若无的念叨就噎住了。
森林中又陷入安静,真正的安静。那些本来喧闹的诡异生命的声音在一瞬间休止!
罗文能听到它们停下了所有动作,放低呼吸,就连心跳也变得卑微,像是平息的大鼓。
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之间,森林就被震撼了!无数卑微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怖的事物。它们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它们那密集如鼓点的心跳能表面它们的恐惧。
罗文缓缓回过头,他的视线延展至尽头,穿过无数紧密古树间的缝隙,却只能见到一片深邃的黑暗。
虫鸣鸟叫,就发生在罗文回过头的一刹那。就好像这片森林本就平平无奇,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那黑暗之中的诡异,他在恐吓也在诱导罗文去见他。
看样子,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手的。
罗文也知道这一点。
到这一步他就不恐慌了,因为已经被发现了啊!
如果小心翼翼是为了达成安全度过迷雾之森的目的,那被发现了还小心翼翼,丢不起那个人!
他放肆地朝着目之尽头悠远的黑暗咧嘴一笑,他小脾气还就上来了:“想见我?不见!”
说完他竟真的扭头走了,没有一丝留恋或试探的态度。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背上有束绳绑缚的麻袋,手心有双刀,大有血战一场的架势。
身后的黑暗沉默了,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升了起来。
罗文抬头望,看到了女人,无穷无尽的女人,遮天蔽日,挡住迷雾之森上的阳光。
她们有翅膀,也有一颗美人头,鸟类利爪取代了她们的手脚。
罗文发现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遁入阴影的能力失去作用了。
隐藏在身后遥远黑暗的诡异存在用这种方式切断了他的后路,又像是在彰显自身的力量。
他缓缓回头,黑暗有灯火在闪耀。
一个美丽的不像话的女人提了灯来接他。她赤身裸体,一头齐顺的白发,背上的羽翼也是白色的。
她明明长了翅膀,却赤足走在林地之中,和罗文处在同一个高度。
“永恒让我来接您,请跟我来。”
她特地用了敬语,低眉顺眼,显得很和气,也很客气。
罗文却毫不客气:“永恒是谁?不认识。”
女人不生气,只是恭敬道:“永恒是造主的侍从,他认识您。”
“造主又是谁?”罗文问道。
有白色翅膀的美丽女人更加恭敬了:“造主是永恒,是迷雾山脉的主人。”
“死亡君主?”
女人显然不敢直呼所谓造主的名讳,只是用很轻的声音道了一声“是”。
罗文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带我去吧。”他漠然道。
他们走在去往远方密林的黑暗里,女人一直表现的很恭敬,一如她最开始到来一样。
罗文走在她后面。女人不着片缕,很容易在她精致的背上找出她的要害,此刻,她那一刀能扎穿的纤细颈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罗文微微眯起来眼睛,突然说道:“你说我要是突然下手,能不能用刀穿过你美丽的头颅,扎到你的喉咙里面?”
女人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客人说笑了,您还对付不了我。在这片森林之中,您唯一能对付的是刚刚那头误闯的老狼。
当然,也要花些时间就是了。因为它感觉不到痛苦,您的刀挥在它身上它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哪怕您砍下它的头也是如此,直至完全破坏它的形体才能结束它的生命。”
“它也有生命?”罗文讥讽道。
“当然了,唯有生命是造主平等赋予的事物。”女人说道。
“客人,您不能因为它的智慧就嘲笑它。
“也许一千年以后,您被埋在地下腐烂了,而它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如果那个时候您还活着,就能见证它的智慧了。”
这是不了解的领域,罗文没插话,女人却接着道:“可据我所知,客人的族群并不是长寿的族群。”
罗文当即反驳她:“可我们一生都维持强健,不会衰老。时间的力量无法影响我们,我们永远都能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挑战。”
“是的。”女人在前方轻轻说道:“但正是这种强健耗尽了你们的潜力。你们是龙君的遗留,可他并不是一个慷慨大度的人,也就不会赋予你们额外的生命,而是要你们尽可能在短暂的生命里为他创造他需要的价值,所以你们永远无法达到他所曾达到的高度。
“无论你们有多么天才,你们都达不到。
“毕竟时间才是成就古权最不起眼也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罗文沉默了。女人说的正是鳞人的现状,只有走出外界,才明白鳞人整个族群的局限和面临的困境。
他不说话,女人却轻声道:“考虑加入造主的麾下吗?除了亡灵,我也能为您安排一个其它的去处。”
罗文闻言指着天上飞过的半人半鸟的奇异物种,幽幽道:“是成为它们那样吗?”
女人轻笑道:“您可以选择,可以高大一些,也可以威猛一些。当然,如果您一定要由男人变成女人,我也乐意为您效劳。”
所以还是要改变本有的形体,增添或是减少一些本身的躯壳部分。罗文听懂了女人的弦外之音。
前方耸立一株参天的古树,树干上长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女人停了下来,轻声说道:“客人,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