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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桃枝是他五年前,在小镇外的林子里捡柴禾时,无意中发现的。

当时只觉得和其他树长得有些不一样,拿回小镇,问过镇上老人才得知是桃树枝,之后就被他带回了家,种在厨房旁养着,隔三差五给浇浇水,有时也弄些鸡蛋壳和菜叶剁碎了埋进去。

本想着要是哪天能活过来,长出桃子,即便不好吃,放在小镇上也算是新鲜物件,卖还是可以卖出去一些的。

哪知半月前刚冒出新芽,却被人偷挖了去,哪有不气的?

徐辞旧一脸愁容,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有几千号人,加上坑洞附近并无其它痕迹,根本无从寻起,只能自认倒霉。

但气归气,饭还是要吃的。

将吃剩下的米饭倒入锅中,加入小半勺油,再切些碎菜末,等灶台下的火逐渐旺起来后,就着米饭一起翻炒,临了再添些酱油,就算大功告成。

只是饭出锅了,瓷瓶里的酱油却是一滴不剩。

徐辞旧本想将就一顿了事,可越吃越觉得少了些滋味,放下碗筷,急匆匆打了半竹筒子酱油回来。

临近宅院,却看到院门大开,不由得心中一紧,奔向院门。

主屋前站着一位面容消瘦的男子。

消瘦男子名叫杨兴。

五岁那年,娘亲死后的第二天,他被迫搬进了现在宅院,自那时起,杨兴每隔数月就会送来一些米面。

也是自那时起,他开始学着怎么烧火做饭,起初饭量小,每次送来的米面都有吃剩下的。

后来他在学塾认识了赵十虎,两人相熟以后,便折价用吃不完的米面去他们家换些铜钱和碎银。

再后来,他开始有意节省,将省下的米面折价卖小镇不种粮食的人家,如此数年,才积攒下七两多银子。

至于他爹,镇上人背地里都说他爹是当大官的。

徐辞旧信。

他记得很清楚,娘亲死的那天,有一群人突然闯了进来,抬走了娘亲的棺椁,为首男子看向娘亲棺椁时的悲伤神色,以及那人胯下那匹威风禀禀的高头大马,绝不是在小镇就能见到的,而像这样的马当时还有很多。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那人没有将他一并接走,而是将他独自留在了小镇。

“杨叔。”

徐辞旧高兴地打了声招呼,杨兴的到来,意味着他的钱袋子里又可以多出一些钱来。

杨兴点头回应,只是面色有些阴沉。

徐辞旧不明所以,忽闻屋内传来动静,扭头看去。

一位身着锦衣的俊朗公子哥正坐在桌上,见他到来,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还冲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锦衣公子身旁站着一位皮肤白皙的老人,袍子胸前绣着一只他以前没见过的图案,但是刺绣所用丝线他认得,正是产自白桑镇,据说只有皇宫内院或是王公大臣才有资格使用。

另外,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三样物件。

一件是他以前捡到类似黑色竹子一类的东西,三尺左右长短,现在是他的烧火棍。

一件是他装酱油的瓷瓶。

还有一件是他盛米,盛水用的木勺。

“你就是徐辞旧?”

徐辞旧点头。

“见我为何不跪?”锦衣公子笑容玩味。

徐辞旧皱眉冷道:“你是何人?我凭什么跪你?”

坐在主人家桌子上已是极为失礼,居然还要让他下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锦衣公子懒洋洋看向屋外,“杨兴,看来这小子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烂人啊,也对,泥菩萨尚且还有三分火气。”

“但该跪还是得跪。”

听得这话,徐辞旧哪还想与这人纠缠,当即就要下逐客令,哪知杨兴身影如同一道鬼魅,刹那间已是来到他身旁,一拳砸向他小腹。

徐辞旧想要阻挡,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巨力于小腹处炸开,波及五脏六腑,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绞痛扩散至胸口每一处,整个人躬身如虾,腾空而起,脚尖离地足有寸余,这才下坠。

尽管这一拳打的他快要闭气,但踉跄两步后,他依然努力保持站姿。

锦衣公子轻“咦”了一声,“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但能硬挨四境妖修一拳而不倒,在此洞天福地出生的家伙,身体强韧程度果然不一般。”

话音未落,老人一步跨出,又是一拳,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过后,屋内传出一声脊柱断裂的轻微声响。

徐辞旧伏地不起,用尽所有力气翻过身来,嘴里含着鲜血,歪着脑袋看着主仆两人,咧嘴笑道:“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打我两拳,你们心里是得有多大怨气,还是说你们脑子有病?”

锦衣公子没有接话,眼神阴冷的扫过老人,直至老人退回身旁,这才重新以笑脸示人。

“听你这位杨叔叔说,这箱子可都是你珍藏的宝贝,让我看看里边有什么好东西。”

锦衣公子当着他的面打开木箱,用两根指头夹出来一个身披甲胄,却缺少了右臂的小泥人。

“徐辞旧,你多大了啊,还在玩这个?回头我让你杨叔给你送来百八十个,让你玩个够。”

锦衣公子一脸嫌弃的将小泥人扔到一边,又从箱子取出一个画轴。

画中是一方荷塘池水,既无小鱼,也无荷叶荷花,乃是一方死水,而且看上去要么年代久远,要么浸过雨水,画卷掉色掉得厉害,有些泛白。

“你小子居然还懂画?”

锦衣公子将画轴递给身旁老人。

老人细细查看后,直接扔在了地上。

锦衣公子又取出一缕红缨,凑在鼻子下闻了闻,没有丝毫血腥气,扭头看向身旁老人。

见老人摇头,无趣地放下红缨,讥笑道:“徐辞旧,你上哪捡来的这些个破烂玩意?”

徐辞旧此时能保持清醒已是极限,已没有余力回应对方挑衅。

锦衣公子又从木箱内取出一块通体云白的玉石方印,但遗憾的是方印缺了一角,且底部并未刻字。

老人接过方印端详了片刻,细声细气道:“应该是件好东西,但只能等出去以后才能确定其功效,小镇规矩,你一次最多只能拿走三样东西。”

锦衣公子思考了片刻,将玉石方印放回木箱中,认真道:“你替我好好保管这方印,来日我自会来取。”

最后是支骨笛。

锦衣公子拿在嘴边吹了吹,见无声响,顿时没了兴致,重新扔回木箱,随后掏出三颗外圆内方的白色骨钱,丢在了他的面前。

“这三颗灵犀钱是我出的价,你收好了,这灵犀钱看似不起眼,实则是由八境以上大妖骨头打磨而成,价值远超乎你的想象。”

说完,锦衣公子跳下桌子,走到他身前蹲下,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面无表情道:“若论血缘,你应该叫我一声六哥,不过你既然没有入族谱,我也不敢贸然认你这弟弟。”

“我乃大雀王朝六皇子,而这座小镇又在我大雀王朝境内,所以我让你跪,并没有冤枉你,世俗尊卑向来如此,没什么道理可讲。”

锦衣公子指着手里的‘烧火棍’继续道:“以后你若是想拿回这些东西,出了小镇,可以随时来找我。”

“另外,你说的没错,我对你确实有怨气。”

“咱爹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哦,对了。”

“我也姓徐,徐天庆,你可记住了?”

徐辞旧看向徐天庆的那双眼睛不再愤怒,反而愈发平静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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