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些全是你在潼关之战后,一路收拢的溃兵!!”
“回殿下的话,准确来说,确实是这样的,这些皆是各部溃兵,西北军,新军,南衙禁军,义兵等全混在队伍之中。”
将这些溃兵安置下来后,已经到后半夜了,在向李富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对方也明显的松了口气。
但李富盛是松口气了,李倓却有些脑壳痛,因为现在这群溃兵的人数,太多了,说是漫山遍野都不为过,数量简直难以估计,就连李富盛本人都说不清从潼关到这里,这一路上究竟收拢了多少溃兵。
“潼关之战,哥舒翰将军率西北军,长安周遭征兆的新军,高仙芝与封常清两人崩溃的残部,以及各路义军,仆从兵等,共计十八万众,若是再算上征发的民夫等辎重部队,说是二十万大军也不为过。
但潼关惨败后,这些各种成分的部队纷纷被叛贼铁骑冲散,各路残部分散突围,叛乱伊始,罪将于本部陇右带了三千骑兵儿郎,潼关战败后,三千儿郎已十不存一,到现在,末将从陇右带来的人,只剩罪将一人了。”
李富盛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整个人身上更是开始散发一种极为悲伤的情绪。
李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这场仗,打成这个模样,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李富盛一个来自大西北的将军,不远万里以赴国难,在战后,能将溃兵聚拢起来,已经补救的够及时了。
“潼关那一战,我大唐军队,战死者,多少?”
李富盛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哽咽的开口。
“粗略估计,战死的有三万,皆是西北军老兵……若是算上后续崩溃的各部,以及大量的伤员,死伤者,应该在四五万左右……”
战死三万,算满了战死五万人,二十万的军队,也就是说,四散而逃的就有十五万人。
就算减去被俘虏,被叛军吸收的部分,成功逃入关中的,至少也有七八万溃兵。
那是七八万兵啊,而且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溃兵,流入关中地区,闹起的兵灾,破坏力或许不亚于安禄山手下那些烧杀抢掠的各部叛军。
一时间,李倓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这些是自己那位爷爷的责任?对,确实是,这是他无法推卸的,但又是无奈之下的恶果。
“接下来,你打算这么做?”
“殿下,罪将……不是逃兵!罪将不怕那些叛军,但罪将不能不管这些溃兵,这些士卒,虽多为新兵,潼关之战中,连箭都没放,但好歹也是大唐的军队,我大唐损失的已经够多了,西边……西北已经没多少人了,如果今日没有遇见殿下,罪将想带着这些溃兵,与那叛军再战一回,至少……至少不能让局势再恶化下去了……”
听着李富盛的话,李倓心中虽然有些振奋,但还是决定,将自己老爹就在不远处扎营的事情告诉这位来自西北的将军,到时候,是去是留,皆看他们自己。
这些人,为大唐,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自己没理由,再将他们带进一条死路。
就连李倓自己,也认为去长安是条死路,基本上就是必死的结局,叛军兵锋正盛,哪怕这些溃兵被自己收拢,想要与之交锋,也依旧没有一丝胜算。
“太子就在上游不远处扎营,正在着手北上灵武之事,在灵武,还有朔方军众……待太子整顿朔方军后,面对叛军,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着李倓的话,李富盛默默地摇了摇头。
“殿下,罪将……不想走了……
兄弟们,都战死在了这里,我已经没脸再苟活下去了,罪将现在就将消息散出去,若有想要跟随太子北上的,就随他们去,但罪将要留在这里,不,要赶回长安,最起码,也要再砍下几个逆贼的狗头,不然,罪将!
罪将实在是没脸下去见那些老兄弟们啊!”
说完这番话,这位铁打的西北汉子,早已是泪流满面。
“呼~”
李倓深深呼了一口浊气。
“本王,会与你一起……”
“不可!万万不可!殿下千金之躯!焉能与罪将一同赴死。”
“本王……是皇孙,这天下,是本王祖宗一点点打下来的,如今天破了,总得有后人把窟窿补上,即使补不上,也总得去拼个命,毕竟,总不总让别家人送死……”
激励人心的话,好听的话,李倓不会说,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说,所以只能把现在心里想的,说出去。
但效果,好在,看起来是好的。
李富盛这个铁打的汉子,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发愣,从小接受的教育,到这辈子的见闻,宗室子弟,向来都是高贵的,千金之躯,怎么能被战场玷污。
“殿下说的是真话?”
“你看看我现在穿的是什么?”
一件小兵的甲胄,除了身材高大一点,但看起来,跟普通的军中士卒,并无区别。
如果不是眼前人出示了那张纹龙的金色令牌,自己不也是把这位年轻的王室当做普通兵卒了吗?
李富盛有些相信李倓的话了,这位王爷,是真的准备去长安……
“请允许末将,随殿下同行!”
“俺也去!”
随着李富盛话落,莫顿丘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
按照平时,一个“匪”偷听唐朝宗室与领军将领的谈话,是要掉脑袋的。
但莫顿丘显然没有顾及太多,只是学着李富盛的样子,双手抱拳,盯着李倓,咬着牙开口:
“建宁王殿下,俺知道,俺就是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匪头子,但俺也是大唐治下子民,虽然书没读过几本。
但俺也明白,国家有难,就是路边的乞丐,都得奉上两个铜板!
俺一个男人,提的动刀,架得住马,理应上阵杀贼!”
……
“倓儿呢,还没找到吗?”
另一边的李亨,此刻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军帐里踱着步。
“爹……老三他,穿着普通兵卒的甲胄,出营寻那三队斥候去了……”
“什么!!!
让你看着你弟弟,你是怎么看的?”
面对自家老爹的怒火,李俶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只能老老实实讲李倓在军中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过去。
听完过后,李亨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变黑。
“不管了!
北上!
这两千人,你带!
这竖子!生死由天命吧!”
“这!这怎么行!”
李俶听着自家父亲的话,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亨早已接到了有大股未知部队正在不远处活动的军情,所以才这么急匆匆的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