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气在体,行意如水,走七十二剑脉,若云若雾,若江若海,若山川若云天,若有若无,是虚是实,那隐约间游走在气血间的剑气,宁剑好像看到了。
一息而入定,他更习惯称之为专注地发呆,或闭眼,或睁眼,总之在自己全身心放松下来去感受身周万物时,宁剑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渐渐夹杂起那流动在筋脉里的气血。
闭眼,一片黑暗,若那藏在云雾下不见深处的原野寒林。
他瞧见,视线被血肉之壁所充斥,他好似一只无形的虫子,游荡在血流之上。
从起点,去向下一道剑脉,脑海中于昨日在江边看到的剑脉图浮现在宁剑的脑海中,他又看见,那一副剑脉图犹如石刻般印在了筋脉的血壁之上。
每过一道剑脉,那剑脉图便被点红一处。
不知是过了多久,随着血流涌动,宁剑已然过了十道剑脉,正要往下一道剑脉而去时,身前忽出现一道污秽血壁!
形似个钻土而出的土墙,屹立在下一道剑脉的起口处。
宁剑探着意识往边上望去,那血壁上的七十二剑脉图还有六十处未被点红。
“想来,这污秽血壁,便是修道中所讲的桎梏。”
在书院剑道中,剑意运气通七十二剑脉,也是在考究修道者的剑意是否足够纯粹与强大,从而凭意志力,便能突破人生来即存在体内的污秽,圣人们称之为——桎梏!
圣人说:万物皆有道,万物皆有灵,而至万物生人,而人道,乃集万物之道,此有违天道,天道之怒,降下桎梏,以制人道!
人若要得到,必,先破桎梏,再悟万道,后为人道,生圣心而封圣,与天齐道!
听起来古怪,稍微用心,倒也不难理解。
宁剑沉思,该如何破这桎梏,说是以剑运气破桎梏,到如今他也只知,这十道剑脉之所以能破,不过是仗着体内有那道书院的剑气罢了。
老莫说:内观去看剑气,或许能领悟一二剑意,书院那道剑气乃是史书上的某位大能,其境界定然是九品,悟一二剑意,也许真能在这短短十二日里攀升至六品。
可这剑气,又在何处?
沉思间,宁剑不禁低头,下一刻却发现,那剑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脚下的血流如那江海泛滥,那一盘妆红里若隐若现一条小白龙,那道剑气仿佛与自己体内的血流融为一体,或以波纹形状流动,或如一条直线刻在血流之下的血壁上。
总之,透过那穿流而的浓浓“傲娇”气,宁剑能确定,那一条小白龙,定是自己要找的剑气。
它啊,像极了那春莺楼上招着手帕子的小姑娘。
“来抓我啊。”
“来抓我啊。”
一边摇摆,一边戏弄着他。
“我看你往哪跑。”宁剑大喝一声,弯腰伸手入血流,不想那条“小白龙会”向下一缩,竟是脱离出那范围,宁剑不服,欲要趴下贴着血面去抓。
可没想,在他刚一趴下时,那“小白龙”竟伸出一白爪,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揽入血流中。
顷刻间,无数鲜血涌进视线里,宁剑只觉五感如同塞了棉花,难受极了,他攥紧拳头忍着那涌上来的窒息感,浓郁的血腥味却无法阻挡地冲进他的鼻腔。
恍惚间,宁剑又感觉到四周的血流宛如海中的水藻将自身缠紧,他欲上浮却无力气,一点点被拉扯向下,一点点进入深渊,一点点……
“呼!”
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以为这就是终点,却没想到,终点之后,是新的起点。
就在宁剑以为自己的意识要被这“剑气”淹没时,带着海腥味的风,忽而飘进了鼻腔里。
他长舒一口气,再睁眼,竟是来到了一处旷阔无垠的悬崖上,悬崖向东百米,是川流不息的大海,海鸥成群竞相扑鱼,一道道残影交织在那处所形成画面,既有万物之宁静,亦有三军百万将士交战之意。
“这是……哪?”
内观筋脉而观天地万物?
宁剑并不知道此时他所看到的画面,已然达到了各国万道传说中的内观之境!
他只知晓,此刻他很舒服,迎着温暖的海风向东望,心中舒畅,这可比呆在疯人堂舒服多了。
他踱步向前,却猛地缩回脚,一粒石子“滴答”往前滚落,只是一瞬便消失在悬崖底下。
他眉眼微皱,四处看,发现目前所在的悬崖其实是个圆柱形的山,山高约三百余里,泛着黄的石壁长满小白花,山崖石壁险峻,表面皆是海风摧残的痕迹,不管如何寻,硬是一条后路也寻不见。
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必死无疑。
宁剑镇定自若,忽而又瞧见那石壁间的小白花微微晃动起来,那不是风吹的模样,继而,他感受到了强烈的震荡,低头望去,竟见到山腰间开始滚落大颗碎石,一道道雷电般的裂缝沿着一道缺口,向两处迅速蔓延。
“这山要塌了!”
“不好。”
宁剑暗道一声危险,赶紧想法子,意外地,他瞧见百米外的海滩上,有位布衫老人在垂钓。
“老人家。”
“老人家。”
宁剑遥声呼喊道。
布衫老人歪了歪脑袋,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手里的鱼竿一抖,竟是吓走了一条正要咬钩的鱼儿,他瞧见这一幕,气急了,把手里鱼竿一摔,起身回头昂头看那宁剑。
“喊什么喊!”
“喊鬼啊!”
“没看到老人家在钓鱼吗?”
宁剑指着脚下将塌的山腰,高呼问道:“老人家,这山,要塌了,您能给我指一条明路吗?”
布衫老人正在气头,哪里管宁剑的死活,只见他回身拿起鱼竿,又坐了下来。
脚下,山震愈发明显,再寻不到下山的路,他怕是得被这无数石块活埋不可。
“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家!”
“……”
布衫老人捶拳拍沙:“干你娘嘞,烦死了。”
他又起身,骂道:“哪来的没教养玩意儿,老子钓鱼呢,没瞧见吗?”
宁剑再高呼:“我本就是个有娘生没娘的玩意儿,你不告诉我下山路,我便一直喊,喊到这海下鱼儿皆散去,我看你还钓什么!”
“老头,快说,怎么走。”
布衫老人有点崩溃,烦躁地挠着白发,指着山脚下的沙堆,大喊:“怎么走,怎么走,你还能往哪走?”
“前路是深渊,你跳下来,不就下山了吗?”
“连死都不怕,你还怕跳崖?”
“你跳啊!”
宁剑一听,似是悟出了什么,向前一跨,坠下山崖。
刚他前脚刚一走,后那山腰横向截断,一道凌厉剑气从中崩来,以急速来至宁剑身下,将他平稳地驼到山脚。
宁剑淡然一笑:“是啊,连死都不怕,我还怕跳崖?”
“修剑道,与天齐道,本是无数白骨堆积的一条道,若连跳崖都怕,何谈修剑呢?”
“向死而生!”
宁剑瞧着脚下这道剑气,不自经念出一句: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只是一句,那刚要再大骂的布衫老人忽泪眼朦胧,手颤了下,歪头不解。
“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