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修士身具真言术法,一言一行,皆有玄意。
既然说只是小劫,可保命,而“守”字也确实将他从魂飞魄散的光柱里救下,那么活路应该就在“生”字之上。
出乎于震。
一阳生于二阴下,阴中生阳,万物之始。
即万物生于东方,恰巧他自东来。
成言乎艮。
一阳在二阴之上,敛藏静止,至于极处。
有始有终,万物开始复苏,生机乍现。
如此说来,艮位于东北,若要活命,必往东北去。
林逊万分感谢前世里闲着无聊跟随体制内的师父学了正儿八经的易经八卦,立时手捏道诀,加持了如意行云符,拼尽全力往东北方飞去。
因为那道光柱发出的威势太盛,驱散了漫天乌云铁壁,吸力巨大的漩涡已经消失,林逊得以重新掌控身体。
可堪堪飞出不到七八丈远,还处在光柱笼罩的范围内,桃瓣的五色霞光几近泯灭。
忽而,林逊所处的东北方位,似乎和桃瓣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玄妙共鸣。
鱼鳞纹理再次变化成金光灿灿的“生”字,嗖的脱离了桃瓣,如五色祥云托住林逊,瞬间远去数百丈。
林逊回头遥望,见那桃瓣碎成点点,消散于空中。
光柱再无阻拦之物,倾泻而下。
地面茂密的森林瞬间蒸发数里方圆,就像那些大树灌木草丛虫鸟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恐怖莫测!
林逊已顾不得森林里花花草草的遭遇,看着天空,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巴!
那只金翅鸟出乎意料的没有被光柱吞噬,反而迎着煌煌金光直上云霄,振开的双翅在高速冲撞里燃起熊熊火焰,绚丽如火流星般掠过长空。
将近抵达最高点时,发出清越嘹亮的鸣叫声,如金石,如钟磬,火光之中,依稀可见浑身羽毛脱落,重生,蜕变,露出五彩锦绣,绝美之姿。
林逊高呼:“凤?”
凤皇于飞,和鸣锵锵。
这是凤皇的锵锵之鸣!
也只来得及看这一眼,他被祥云带着飞到五百里开外,平稳落在一条奔腾的大江旁边。
远处的空中没了那巨大光柱,更不见金翅鸟……不,凤的去向!
劫后余生,林逊呆坐片刻,捧起江水洗了把脸,脑海里来回思考着几个问题:
为什么金翅鸟会化形成凤?
金翅鸟和凤族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是凤族正常的进化,为什么偏偏是他骑乘的这只金翅鸟发生了进化呢?
那突如其来的云海,奇诡怪谲的闪电,浑不似人间该见的光柱,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别有缘故?
万一……
他悚然而惊,马上起身,借满天星辰辨明方向,沿着大江疾驰竟夜,天光微亮时眼前出现了城池。
入城后找人打听,方知到了青阳府治下的芝江县,他落地的那条江就是芝江。
芝江官市的规模跟梧桐官市差的太远,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大小,繁华程度更不能比,可见同为檀州治下,经济发展也有优劣。
跟随小吏见到芝江市令,林逊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昨夜遇到的异象向其做了汇报。
一来是因为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周边各府各县肯定有所察觉。
瞒,肯定瞒不住。
或许这个时候玄元署已经派人前往事发地调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他的头上。
二来是因为赔偿问题。
一只金翅鸟的价格在三千五百玉钱左右,以林逊的身家,他根本赔不起。
如果不如实汇报,等到了永兴府,连根鸟毛也拿不出来,怎么向官市交代?
现在说谎,后续就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生怕自己的秘密暴露的不够快?
所以没必要遮遮掩掩,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遇到了意外,最终导致金翅鸟丢失。
但是,辩证的看,我是不是提供了第一手情报?
总体而言,功大于过吧?
芝江市令闻听此事,也觉蹊跷,不敢耽误,拿出图龟将林逊所说之事上报给青阳府,然后安排林逊到官舍暂歇,等候上司的指示。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芝江县玄元署来了五人。
三男两女,穿着统一制式的玄元法衣。
赤月头冠,青莲锦袍,軨軨革带,吞云道履。
姿仪雅正,风度翩翩。
这套法衣可非寻常,头冠用玉州的月金矿溶于赤州的碧幽火炼制而成,锦袍用云州的青莲丝挑染瑶州的悬明花的花汁编织而成,革带用玄元署历年来斩杀的軨軨灾兽的牛角,道履用明州独有的吞云兽的兽皮。
全身无不是法器,冠有防护,袍可避尘,革带能发出軨軨灾兽的三光神水的天赋神通,道履则自带吞云吐雾的迷魂幻阵。
只要考进玄元署,就能给你量身定做全套装备。
以后每隔十年发放一套全新,旧的没穿坏,还能偷偷拿去鬼市卖个好价钱。
这也算是修士们的上岸福利之一。
领头男修自称李商山,是芝江县玄元署下设六院之一的元戎院甲队队主。
其他四人是他的手下,奉令护送林逊前往青阳府玄元署,详细汇报昨晚所遇异象的经过。
林逊早有心理准备,爽快答应。
六人没坐金翅鸟,而是选择了驼牛为代步工具。
官市虽说归朝廷和玄元署共同领导,可爹多事难办,就算玄元署办差使用交通工具,也得先交钱,到年后核算时报销冲账。
明显李商山不想垫付这笔钱,盲猜可能芝江县玄元署经费不足,瞧瞧官市那寒酸样,穷逼的可能性很大。
好在芝江县距离青阳府城不远,租赁两头驼牛,一夜六百里,又行半日,抵达青阳府城。
“不去玄元署吗?”
林逊见李商山带他往城里走,疑惑的问道。
无论州、府、县,玄元署都建在远离城郭的幽静之地。
按理说青阳府玄元署问话,自该带去玄元署的驻地,没理由来府城。
“你既不是玄元署的人,也不是玄元署的犯人,等闲不可擅入。”
李商山比较和善,一路走来对林逊颇为照顾,细心解释道:“反正只是问话而已,恰好府署的杨祭酒在城里办事,便让我等带你过去面晤。”
玄元署有三巨头,署令,都管,和祭酒。
杨祭酒即是青阳府署的第三把手,可谓位高权重。
林逊闻言,也不敢多辩,随李商山进城后左拐右拐,径自来到青砖红瓦的别院门前。
门匾上书写“飞羽”二字,门口站着四名青阳府玄元署的仙官,衣着大同小异,只是穿的不是青莲袍,而是红莲袍。
双方做了交接,李商山等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候在门外听宣。
林逊随一人进入院子,规规矩矩的低头,没敢四处乱看,但眼角余光见假山水榭,绿竹红花,多是凡俗富贵景象,并无太多仙家气息。
约莫行了六七百步,来到厢房外面,那人禀告后引林逊入内,隔着惊崖柳铁木雕刻的山水屏风,听杨祭酒问道:“你就是林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