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过后,王道秋筋疲力尽,被沈府的老妈子刘妈妈给扶出了沈湘宁的绣楼。
而这时在绣楼门口等的沈一石,看王道秋出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刘妈妈将王道秋扶去前院,让府里的家丁套车,送王道秋回去。
马车快到弯进客栈的街口,王道秋怕有人认识沈府的家丁或马车。于是他就拒绝了沈府家丁,继续送自己的好意,坚持在离街口还有段路的僻静处下了车。
缓了这么长时间,王道秋那腰还是有些直不起来,没办法他只能扶墙慢慢往前踱。
咬着牙忍着老腰传来的疼痛,王道秋好不容易踱到了客栈的门口。
“哎呦解元公,你这是怎么啦?快快快,我扶你。哎掌柜的,解元公回来了。”
店小二眼尖,王道秋一出现在店门口,他就看到了。于是在看到王道秋一副倒霉样后,店小二就忙一边说着客气话,过来扶,还一边招呼掌柜的快过来。
其实店掌柜的在店小二喊第一声“解元公”的时候,他就从柜台里跑岀来了。等店小二将王道秋扶进店门的时候,店掌柜的就已经到了王道秋的面前。
看到王道秋脸上的那副虚脱样,店掌柜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说道:“哎呦解元公,我的解元公哎,你怎么成这样了?那帮天杀的,榜下捉婿就榜下捉婿吗,干嘛下这么重的手呢?哎呦解元公,你可受苦了!三子,你个懒货,还不快扶解元公回房歇息。哎呦喂,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店掌柜的拍着大腿,心疼解元公王道秋。而被店掌柜骂做懒货的店小二,也忙一边点头“唉唉唉”,一边把王道秋往楼上扶。
一到楼上自己房间,店小二刚帮王道秋把门打开,自楼道的那一头,就传来了死胖子的哭嚎声:“哎呦喂,贤弟,你怎么才回来啊?可等死为兄了。”
什么情况,死胖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王道秋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呢!就只见死胖子来到王道秋面前,身子一瘫就跪在了王道秋的旁边,抱着王道秋的大腿,就是嚎嚎大哭。
死胖子一边哭,还一边嚎道:“贤弟,为兄这次可怎么办啊?提学官大人说为兄行为不检,已经收了为兄中举的喜报,让为兄等候处理。呜呜呜,贤弟,为兄可怎么办啊,回家我爹还不打死我啊?呜呜呜呜呜!”
胖子边说边哭,这个时候旁边的店小二也说道:“解元公,蒋公子还真当命苦!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都快午时(中午11点和中午12点)了。把他叫回来,在客栈沫浴更衣,再去贡院,那黄花菜都凉了。”
“啊啊啊啊,贤弟,我可怎么办啊!我一到贡院,就被提学官大人审问,为什么迟到?我当时扯了个谎,说自己病了在医馆里看郎中,就想把这事给圆过去。可我话一说完,人提学官大人就让我领着差役,去医馆找证人。”
“我上哪个医馆能找到证人啊?没办法,我只能说了实话。结果提学官大人一听我是因为………,当时他老人家脸是一下子就青了,对着我就是一阵狠批。然后他让我交回中举喜报,让差役将我赶了出来,让我回客栈等候处理。贤弟,贤弟,我可什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死胖子,让你献爱心救济阶级姐妹,这回报应来了吧?王道秋在心里咒骂着死胖子,但死胖子平时把自已当祖宗一样供着,现在他落难了不拉一把,这良心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想一想,王道秋决定尽人事,听天命,帮帮看吧。于是王道秋先把整件事,在自己脑子里捋了一遍。然后他才凑到死胖子的耳边,小声耳语道:“快回房间去拿钱。”
“什么,贤弟,你是说?”
“嘘嘘,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我在楼下等你。”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王道秋说在楼下等他,也就是说王道秋,愿意帮他去提学官那儿求求情。王道秋是今科解元,提学官大人多少肯定会给点面子的吧!看到了希望,死胖子“嗖”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向自己房间跑去,那灵活程度,妥妥的肥螳螂啊!
死胖子回去拿钱了,而王道秋则让店小二,又把自己扶回了楼下。
等到胖子揣了银票下来,王道秋又从店掌柜的那儿讨了张干净信封,就和胖子雇了辆马车,在路上买了些糕点水果,提着就去了提学官大人府上。
来到提学官大人府宅,王道秋跟门房说,自己是今次乡试的解元,特来感谢提学官大人的栽培,又给了门房一锭碎银子,人家门房就笑嘻嘻的进去通报了。
而在门房去通报后,死胖子异常紧张的凑到王道秋耳边,小声的问道:“贤弟,你看这次,提学官大人能饶我啊!”
“那这就要看你提多少钱说喽!你已有举人功名,如果这次咱浙江省的举人名单,在你今天去贡院以前,就已经差驿卒送往京城了。那人家提学官收你中举喜报,就是在吓唬你,毕竟要除掉一个举人的功名,这得皇上批准。呃,中举名单前脚刚送上去,他后脚就把除你举人功名的奏章送上去,他这不是在皇上面前打自己脸吗?所以,如果在你去贡院以前,那名单就己经送岀去了,那提学官大人收你中举喜报,就是在吓唬你。”
“而如果今天你去贡院前,名单还没送出去,那提学官大真要除你的功名。那他跟其他几位大人打声招呼,让排你后面那位,递补上来就是了,那还说什么让你回去等候处理?所以我猜那个提学官,他就是在试试你今晚会不会上他家来。我猜如果你礼数让他满意,你今天这事也就是申斥几句。而如果今天你礼数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也不会傻到真去写奏章,让皇上除去你功名。不过他会把今儿这事,写进你的档案里,让你一辈子都带着污点。”
卧槽,这提学官表面一副堂堂正正,一身正气的样,没想到那心这么毒啊!想到这里,死胖子也顾不上与王道秋说话了,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塞进了王道秋刚才给他的那个信封。
没一会儿门房出来,说提学官大人让王道秋和胖子进去。谢过门房,王道秋由死胖子扶着,就进了提学官大人的府宅。
穿过前院,进到中院,老远就看到提学官大人,己经站在他家客厅门口,准备迎接王道秋他俩了。
看到提学官大人站那儿迎接,胖子忙扶着王道秋就快步走了过去。
近到提学官大人面前,两人行礼,提学官大人也没理死胖子,只是双手虚扶起王道秋,让王道秋免礼。然后他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说道:“解元公的事,本官也听说了。那帮刁民,真的是太不象话了,解元公受委屈了。”
“学生无事,倒累大人担心了,学生惶恐!”
“诶,应该的,应该的,来,解元公进屋里谈吧!”
……………
进屋后自又是一套中国式的官场客套,最后话题扯到了胖子所犯的错误上。
死胖子也是个能豁得岀脸的,人家领导一批评,他马上就给人跪了,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认错,再配上他那张呆萌的肥脸,倒真是能骗到同情心的。
死胖子跪在人家脚下装可怜,哭着哭着,他就适时的掏岀了装自己“检讨书”的信封,递给人家。
提学官大人接过死胖子的信封,打开一看,卧槽!赶紧合上放一边,然后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对胖子说道:“汝既已知错,又决心悔改。那本官就姑且信你一回,这次的事就算了。你现在去外面等,本官还有些事,要跟解元公商议。”
“是,谢大人,谢大人,大人就是小的再生父母………。”
“好了好了,勿要多言,你自去。”
“是,是,是”
死胖子逃过一劫,高兴的对提学官大人千恩万谢,然后很识趣的退去了中院门口,等提学官大人和王道秋说完话,他就过来扶王道秋。
看死胖子滚远后,提学官一脸严肃的对王道秋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那有什么话本官就直接说了。”
“大人您说,学生洗耳恭听。”
“好好好,事情是这样的,本官姓严,名祖一,严祖一,江西分宜介桥村人。”
“哦,大人您是江西分宜介桥村人,又姓严,不知大人您跟朝廷里的严阁老……。”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解元公还知道严阁老是分宜介村人,不错不错。不瞒解元公,严阁老是本官的本家大伯,严阁老与我父亲,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当年严阁老在正德朝时,不屑听命于那些阉宦。于是就告病回乡,在家乡一呆就是十年。严阁老当时回乡后就是在族学中,教导族中子弟蒙学。而本官当时只有七岁,也就跟了严阁老蒙学,这一学就是十年。”
哇,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是严嵩的本家加高徒啊!那真是失敬了。提到了严嵩,王道秋就想到了后世人对严嵩的评价,严重的两极分化啊!占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普通人,一致痛骂严嵩是贪官,是坏逼,该千刀万剐。
而占总人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精英阶层,则对严嵩的评价,大多比较正面。尤其是那些高级别领导,他们对严嵩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正面的。
说白了,后世人对严嵩的看法,就类似于后世人对大清和砷的看法。精英阶层与普通民众,完全相反。
说实话,王道秋本人学习历史,他对严嵩的看法,也是认为严嵩比这同时代的两大名臣,夏言和除阶要更好。至少在面子和国家利益,不能两全的时候,严嵩会让自己的面子服从于国家利益。而这一点,夏言和徐阶不会,因为夏言和徐阶都属于清流,他们那些清流就是那样,凡事都喜欢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把自己的名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包括国家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