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已,王兆文他还能说什么?毕竟这事如果反过来,是沈一石用那种方式让自己儿子拱了他王兆文的女儿,那王兆文他绝对是要火山喷发、翻脸的。
可现在是人家沈一石把自己闺女,让你王兆文的儿子拱啊,这事怎么讲,占便宜的都是他老王家,是沈一石倒贴,是他老王家倍有面儿。
所以听完沈一石的叙述后,王兆文一声叹息,平静的说道:“算了贤弟,你我朋友一场。而且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西湖边拉回来,我王兆文也等不到今天的扬眉吐气。算了,既然俩孩子已成周公之礼,那就赶快把婚事给办了吧。”
说完这话,王兆文就伸出双手,将跪在地上的沈一石给扶了起来。
王兆文同意了,就这么简单?作为多年老友,沈一石了解王兆文,他知道只要自已姿态放的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给足自己这个老友面子。在俩孩子已有夫妻之实的情况下,王兆文最后肯定是会同意的。但沈一石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王兆文居然一点脾气也没发,一句埋怨指责的话也没有,就这么心平气和的答应了。
这事沈一石会想不明白,其实是沈一石忽略了王兆文现在的年纪和王道秋现在的身份。王兆文今年四十七了,正在大踏步迈向老年人的队伍。而且放弃科举在家乡教书六年,平淡中早已磨平了他年轻时的那些坚持。
同时儿子王道秋现在中了解元,明年不出意外一个二甲进士,是跑不掉的。毕竟浙江自南宋以来一直都是文风鼎盛,在大明一直也是仅次于南直隶的,全国第二大考霸大省。自大明王朝开国以来,浙江省的解元,还没有掉到三甲的纪录,更没有会试落榜的。
这也就是说他儿子王道秋,明年会试后肯定会入仕为官。而混官场靠的是什么?钱财、人脉,这些王家没有,但沈一石有。
靠钱财、人脉通路,这样很无耻,跟王兆文一惯的做人原则不符,年轻的时候面对这种事,王兆文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死也不愿丢了他那文人的风骨。
但他王兆文现在四十七了,老了,老的他那颗正真的心和他那老腰一样,已经是做不到站的笔直了。况且作为父亲,血肉亲情,他也渴望自己的儿子王道秋,将来可以在事业上更顺利些。并愿为此,昧一昧自己那良心。
所以当沈一石把设计搓合,王道秋和沈湘宁的事说出来后。王兆文谈不上高兴,毕竟这是被人家给算计了,但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毕竟现实的利益摆在那儿。
沈一石不知道自己老友,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磨平,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意气书生,他还在拿老眼光看王兆文。所以他现在也就搞不明白面对那种事,现在的王兆文怎么会那么好说话。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但王兆文作为王道秋的家长,他的父母之命有了,那王道秋与沈湘宁的婚姻,也就算是正式的定下来了。
看到事情顺利敲定,于是沈一石略过今天王兆文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原因,直接进入下一步,开始跟王兆文商量,王道秋和沈湘宁的婚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一石以一种带有深深愧疚的语气,对王兆文说道:“兄长,感谢感谢,感谢兄长的宽宏大量,小弟知错了。兄长,既然事己至此,那不知兄长对两孩子接下来的婚事,是如果打算的?”
“还能有什么打算,你我两家皆是知礼清白人家,一切依礼照办即是。”
“是,是,是,兄长所言甚是,以你我两家的身份与令郎现在的解元身份,该有的礼数肯定是一样不能少的。但在时间上咱们可要抓紧了,毕竟令郎与小女已成周公之礼,谁知道小女腹中现在是不是己经……。”
卧槽,肚子!这种事在后世那就是个屁,可在这封建礼教说了算的时代,那这种事就太严重了。一旦被人知道,那可是男女双方都要受到王法严惩的。而且男女双方以及他们的家人,也都会被千夫所指颜面扫地的。至于王道秋现在的那个解元功名,那就更别提了,铁定是会被朝廷给革除的。
想着这严重的后果,王兆文吓的脸都白了,头上那汗更是“哗哗”的往下掉。
而看到王兆文吓成那样,沈一石忙恭敬的开解道:“兄长,莫要惊慌,此事易耳!现在兄长你就去请你村中的村老村正,让他们过来饮酒。到时你再请他们保媒,我们今天就定立婚书。然后兄长你在家中准备令郎与小女的婚房,小弟回杭州置办嫁妆。咱们争取一个月内,把俩孩子的婚事给办了。这样一来,即使小女腹中现在已经有了你王家的骨血,那也没关系。毕竟女子九个月产子也很正常。”
“不行,不行,一个月太久了,半个月内必须把俩孩子的婚事办了,不能落人口舌。”
沈一石说一个月内办妥婚事,王兆文认为太久,王兆文他是真怕被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啊!
当然就王道秋与沈湘宁的婚事,沈一石也是希望越快越好的。于是两个曾经的一对好基友,经过友好协商决定今天就把婚书定了,然后去找“神棍”在这十天到二十天内,择一个黄道吉日,把王道秋和沈湘宁的婚事给办了。
事情商量妥,王兆文去请村老村正,以及他老王家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而沈一石则在王兆文把人请来后,他就开始他那天花板级别的社交,还给每一位与会的人,都发了个大红包。
最后一片欢声笑语中,王德秋和沈湘宁的婚书,在潭渎村一众村老村正的见证下,由双方家长王兆文和沈一石,互为对方写了一份婚书。而王家的两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则以媒人的身份,在双方婚书上签字画押。
拿到了婚书,沈一石乐的当晚就又夜航回了杭州城,第二天傍晚还把王道秋又叫去了沈府。
跟着沈府家丁进到沈府,照例沈一石还是为王道秋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请岀了王道秋未来的丈母娘,杜氏。
杜氏今年三十三岁,人算不得有多漂亮,但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很有气质。杜氏一见到王道秋,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毕竟王德秋现在年芳十七,小鲜肉一枚,而且长的颇有几分姿色,很是俊俏。再加上又是浙江省高考成绩第一,正宗的解元郎。就王道秋这模样和考试成绩,试问中华五千年里,又有哪个丈母娘会不喜欢的?
于是自酒宴开始,杜氏那笑就是始终挂脸上,对王道秋是格外的亲热,不停的给王道秋夹菜,问王道秋读书苦不苦啊!
杜氏太热情了,热情的沈一石变成了个小透明,热情的把王道秋那脸都羞红了,面前那菜碟更是堆成了小山。
丈母娘的热情让王道秋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于是他就岔开話题问道:“听婶娘口音是北方的,婶娘不是杭州人吗?”
“对呀,婶娘家是顺天府大兴县的。家父当年是顺天府的生员,后来科举屡试不中,家母过世后。因为家母没有给杜家留下男丁,我家最受父亲疼爱的小妹又被征去宫里当了宫女。父亲心灰意冷之下,就带着我来到了这人间天堂杭州,想下半辈子寄情于这江南烟雨之中。后来机缘之下,家父结识了我公公,被我公公请进府,负责给一石蒙学。再然后我就嫁给了一石,生了湘宁和他的两个弟弟。”
“哟,原来婶娘是顺天府的呀!那小侄过了秋,就要上顺天府,准备去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了。婶娘可有家书?小侄可以代婶娘将信送于婶娘的亲族。”
“诶,不用了,不用了,都有二十年不走动了。这么长的时间不来往,亲戚也不亲了。再说了家父己经亡故,我一个妇道人家……。嘿,算了,算了。”
一听王道秋提到要帮自己联系自己过去的亲族,杜氏眼神有些躲闪,说出的话也是客气的拒绝。
王道秋不是傻子,他一看杜氏那副模样,也知道了这事其中,杜氏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知道这事让对方尴尬了,于是王道秋忙结束这个话题,把话扯到了别的地方去。
王道秋的感觉是对的,其实杜氏的妹妹,就是嘉靖皇帝现在的杜康妃,也就是未来隆庆皇帝的母亲。
只是杜康妃她极其不受宠,嘉靖帝跟她一次露水夫妻后,就不再宠幸她,让她在自己的小院里守活寡了。甚至等小隆庆搬出皇宫,去外面王府住后。嘉靖帝还让这对母子生不能见面,死不能诀别。甚至嘉靖三十三年杜康妃病逝后,礼部上的按贵妃标准办丧事的折子,嘉靖帝也驳回了,只让按一标普通人的标准下葬,可谓是刻薄寡恩到了极致。
从这些事可以看出嘉靖帝不喜欢杜康妃,那是不喜欢的亳不掩饰。也正因为如此,当年杜氏的父亲,在听说了自己“小棉袄”,被嘉靖帝如此欺负后,他是宁愿带着大女儿,流落在沈家当一个家庭教师,也不愿留在京城,再当那个什么狗屁皇亲国戚。
杜氏老爸他是真心疼自己的“小棉袄”,也是真痛恨那个嘉靖帝。既然不喜欢,那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女儿做那种事呢?如果没有那种事,让自己女儿做几年宫女,然后再放出宫还给自己,那自己一家人不又可以共享天伦了吗?
想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被嘉靖帝这么糟蹋,杜氏老爸那是疼的心如刀绞啊!再想想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小棉袄,以后要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一个人孤苦到老,杜氏老爸那是更不能忍啊!
于是既心疼闺女,又不敢挑战皇权的杜氏老爸,只能很怂的带着大女儿,逃离了那个伤心地。并且再也没有回去过,连死前也都是交待女儿女婿,就把他埋杭州,不用再送回顺天府大兴的杜家祖坟了。
当然以上这些事,都是王道秋与沈湘宁成婚后,小两口在说私房话时,沈湘宁告诉王道秋的。也就在那时,王道秋才知道,自已这一不小心,居然就成隆庆帝的表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