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哎呦”,狗奴才夏管家摸着屁股,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重新站直了身子,狗奴才老脸气的通红,义愤填膺的冲沈炼叫嚣道:“好啊!你小小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可知我是夏首辅的本家侄,我是夏首辅家的管家?你打我就是在打夏首辅。这官你还想不想再当了?”
“打你就是打夏首辅,狗奴才你好大的脸。行、行,行,狗奴才,咱们现在就上顺天府大堂,我倒要看看他夏首辅,会不会为了你这个狗奴才,去一手遮天。走,去顺天府。”
“去顺天府?哈哈哈哈哈!小县官,你可真是个妙人,笑死老夫了。小县官,你可知民不告,官不究?想把我告去顺天府,你可有苦主?”
“苦主?这小吃摊主,这一路被你那马车掀翻的摊点,这一路因为你那马受惊,而受伤的无辜民众,他们哪一个不是苦主?”
“哈哈哈哈哈,小县官,这就是你胡说八道了。你现在问问这小吃摊主,你问问这周围的刁民,可有你刚才所言之事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话,狗奴才夏管家又是笑的放肆。而沈炼听完狗奴才夏管家的话,他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毕竟今年沈炼他四十岁了,不是毫无社会阅历的小孩子,而且先前他还在南直隶的溧阳和山东的荏平,做过了两任的知县。这中国老百姓畏惧权力,胆小怕事的性子,沈炼那是太清楚了。
于是他听完狗奴才夏管家的话,就一脸担忧的扫视四周。果然他目光所及,吃瓜群众们一个个的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又是这样!沈炼为人刚直,嫉恶如仇,他在当官前就好打抱不平,当官后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是每每他有英雄气,不畏权贵,人家苦主却是多半宁愿委屈求全,只想与欺负他们的权贵、恶霸妥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心里哀叹着这个残酷的现实,沈炼此时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而这个时候看见沈炼那一脸倒霉样的狗奴才夏管家,面对沈炼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的那是前仰后合的。
“沈县令,吾愿与你同往顺天府,状告这夏首辅家的狗奴才。”
现场众人沉默,惟有狗奴才的那一阵阵奸笑中,王道秋一声石破天惊的话,走了出来。
来到沈炼面前,王道秋先拱手行礼,然后说道:“晚生王道秋,字良桢,是今年浙江省乡试的解元。我愿与前辈共同为今天这受了欺负的百姓,向首辅大人讨一个公道。”
“什么,你就是今年在贡院门口………。”
王道秋报出了自已的名字,还说自己是今年浙江省乡试的解元。这让沈炼一下子想起了王道秋在浙江省贡院门口,那大明士林中,人尽皆知的“榜下捉婿”。所以他也就脱口而出了上面那句话,不过话说到一半,沈炼反应过来了,在这个场合抖王道秋那个尴尬事情,不合适。于是他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既然王道秋贡院门口的事,不方便在这儿说,那沈炼就果断的转移话题道:“贤弟好胆色,难道贤弟就不怕首辅大人吗?”
“怕!但小弟尚余几分风骨,我那该死的良心,他不许我坐视这等不平事,而袖手旁观。”
“好,壮哉!”
王道秋那话说的,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大义凛然,但满满的都透着真诚与不屈。这引得沈炼是激情澎湃,连连叫好。
不理会沈炼的激动,王道秋转向吃瓜群众们说道:“刚才我坐在这小吃摊上,要了一碗馄饨和两个咸菜饼。还没吃几口呢,就被夏首辅家的这辆马车给撞翻了。那碗馄饨和两肉饼钱,我是要向夏首辅讨回来的。各位,既然我跟夏首辅有这么一笔账要讨,那列位如跟夏首辅也有账,那不妨就将债务出售于我,我去首辅家一并讨了吧。”
对吃瓜群众们说完这些话,王道秋又对小吃摊主陈老三说道:“店家,我知道今日之事,你不是不气愤,更不是不想讨回公道。只是你怕公道讨不来反招祸,所以你选择了委屈求全。升斗小民生存艰难,有些事也是无奈,这无可厚非。但店家你怕,我王道秋不怕。现在我与你纹银十两,你可愿将你这小吃摊上的一应物什,转卖于我?至于这以后是该夏首辅赔我银子,而是该我赔他夏首辅家一百两,那就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
“是极,是极,刚才被那夏首辅家马车撞翻了摊辅,撞伤了人的,你们的损失皆可转卖于我。只要你们写下文书,并且你们的损失,有三个以上的见证人,肯在你们的文书上签字画押,那我就付银子。”
王道秋这买下索赔权,自己当苦主的做法,一岀来就立马启发了沈炼。于是沈炼也大声宣布,因这次事件受损的人,如果他们自己不敢去讨公道,可以把索赔权转卖给他。
王道秋、沈炼,购买索赔权的这个主意一宣布,周围吃瓜群众们是立即响应。毕竟小百老姓们虽然他们自己不敢去向首辅家索赔,但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更何况还有钱拿。于是沈炼话一说完,周围的苦主们就是纷纷叫嚷着,要卖自己的索赔权。
而这时的王道秋和沈炼也分了一下工,年轻力壮的王道秋去把狗奴才夏管家给摁在地上,防止他跑了。而当了南直隶溧阳、山东荏平两任县令,有实际办案经验,知道文书该怎么写,才更好打官司的沈炼,则去跟苦主们签订文书。
一阵忙碌,当沈炼手里拿有二十多份文书后,沈炼高兴的过来对王道秋说道:“贤弟,证据有了,咱们现在就去顺天府告这恶奴。”
“不,兄长,我刚想了想,咱们要告的不该仅仅是这恶奴,还有他夏首辅治家无方,致使家中恶奴仗势欺压百姓。”
“什么,贤弟,你要告夏首辅?”
王道秋这官司直接要告当朝首辅,这把沈炼给吓住了,于是他吃惊的看着王道秋。
而王道秋面对现在沈炼的一脸惊愕,只是勾勾手指,让沈炼附耳过来。
当沈炼附耳过来后,王道秋小声的耳语道:“只有告夏首辅,那夏首辅才是同案犯,他才不好利用自己首辅的身份,为这狗奴才开脱;只有告夏首辅,才会让首辅大人和那些权贵,以后会上心管好自己家里的奴才。毕竟咱们今天这一告,权贵们也都会明白,奴才们在外惹事,他们是要付连带责任的;只有告夏首辅,除非他夏首辅完全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否则他就不会动用手里的权力,报复我俩和这些百姓。”
对呀,打官司往大了打,这官司才更好打吗?毕竟大人物他们要脸,会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事告狗奴才,狗奴才在前面臭不要脸的抵赖,首辅大人在后面走关系,那这官司最后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可如果直接告首辅大人,对于这么个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事,首辅大人有那脸好意思赖吗?如果他敢赖,那这本来是狗奴才的恶事,就变成他首辅大人的恶事了。哪怕这事他首辅大人能一手遮天,可以把这事给盖过去,那他的名声呢,那不就臭大街了吗?
堂堂一个首辅,百官之首,他怎么可能为了家中一个奴才,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毕竟这事儿他首辅大人只要在明面上能大公无私,严惩自己的管家,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个工作太忙,一时疏忽了对家中下人的管教。
正因为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所以王道秋才主张直接去告狗奴才的主子,当朝首辅夏言。而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沈炼,听完王道秋的解释,他也是立马明白了。
于是王道秋和沈炼两人,就一起押着狗奴才夏管家,身后跟着两三百吃瓜群众,一起去了现在嘉靖帝居住的西苑,直接去告御状。
一群人呼啦啦的到西苑门口,把守卫这里的锦衣卫们给吓了一跳,他们忙一边派人去叫支援,一边全部刀出鞘,枪挺立,对着王道秋、沈炼他们这帮人。
“儿等何人,意欲何为?可知此地乃宫禁重地,擅闯者杀无赦?”
等王道秋他们走近了,这里今日负责当值的一名百户,就大声的发出警告。
而王道秋和沈炼听到锦衣百户的警告后,他们也不作分辩,只是押着狗奴才夏管家一起跪下。然后沈炼手捧他先前写好的状纸,冲锦衣百户高声囔道:“河南清丰知县沈炼,状告首辅夏言治家无方,纵使家奴欺压百姓,求陛下御审。”
卧槽,原来是一个小县官要状告当朝首辅,这把劳纸们给吓跳,还以为你们要刺王杀驾呢!听完沈炼说自己是干嘛来的,锦衣百户心里是一万个“卧槽”,吓死劳纸了。
夏言这人平时恃才傲物,对下属都是颐指气使,把下属当狗。跟下属讲话,从来也都是主人命令仆人口气的。
就是不归他领导的太监、锦衣卫也是一样,就比如太监上他家传皇帝的口信,说皇上宣他入宫议事什么的,他也每次都是坐在那里,一点不把人家太监当人看的,而且他还时不时动不动,就会把人家小太监给训一顿。
可以说夏言这人那狂的己经是没边了,除了对嘉靖帝之外,他对其他每个人那态度都一样,那就是嚣张高亢,不把别人当人看。
所以后来夏言入狱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上书为他求情的。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会不希望,那个老是侮辱自己自尊心的人去死的。
严嵩后来谈到夏言那股子傲气的时候也说过,如果夏言没这毛病,他也不会丢了首辅宝座和他那条老命。
天天摆着副死样子,以为自己了不起,别人都是狗。那他这人缘自然是人厌狗嫌,别人都希望他死了。
就比如现在,如果王道秋、沈炼这次告御状,告的是别人,这个锦衣百户肯定就要让他们有冤屈,去朝廷的有关衙门去告。但要是告夏言吗?那这事就有乐子了。
于是锦衣百户听完沈炼的话后,就不但没赶人,还派人向上面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