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打开了话匣子,心中的那委屈也是再也压不住了。他对王道秋抱怨道:“皇上这几年是越来越痴迷于修道了,仅在京里供养的道士就近万人,还四处广修道观,经常组织上万人的法会,收集天下奇珍用以炼丹。仅去年皇上花在修道上的银子,就近二百万两。”
“可是按着太祖爷定的祖制,每年国库需拨给宫里内承库的银子,也就一百万两。这也就是说,国库拨给内库的银了,就仅够皇上修道一半的花费。可宫里的用度它可不仅仅只是修道啊!那么多宫嫔妃,数以千记的宫女、太监,他们也是要领月例银子的。宫里的一应吃穿用度也是要用银子去外面采买的,还有过年过节时对臣下的恩赏,以及亲王家的婚丧嫁娶,皇上哪样都是要尽礼数的。”
“嗨,解元公,不瞒你说,这些年宫里的用度,那一直都是在吃孝宗、武宗时留下的老本。陛下即位时,宫里内库存银四百九十万两,金十五万两,丝帛二十七匹,可现在呢?现在那内库空的都可以跑马了。一缺钱了,皇上就找我去宫内说话,我能怎么办,想办法搞钱呗!解元郎,陆某难啊!”
陆炳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听着陆炳说的这些,王道秋倒想起了巜大明1566》里的那些剧情,为了搞银子,嘉靖帝后来可以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比如说他不顾浙江农民要不要吃饭,怂恿底下强行的改稻为桑;比如说嘉靖帝在剧中的那段经典不要脸的台词:让严世蕃他们搞钱去,什么办法朕不管。他们四,朕十二,这可以;他们六,朕十,朕也认了。但如果他们这还不知足,那就不要怪朕了。
听听,这就是一个皇帝说岀来的话,公然的支持奸臣去打劫老百姓。还给出了分脏比例,按着古代一斤十六两的标准,嘉靖帝认为严世蕃拿四,他自己拿十二,这是合理的。严世蕃拿六,他自己拿十,这他也能接受。
呜呼哀哉!这就是一国的帝王,把老百姓当什么了?可老百姓却还要拿自己的血汗,去供养他,真是没天理啊!
心里吐槽着这位垃圾皇帝,义愤填膺,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现实面前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实力支撑不了自己良心的时候,就应该暂时收起自己的良心,努力的往上爬,让自己的实力强大。
认清现实,王道秋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良心,从了这狗娘养的世道。
于是他昧着良心的为狗嘉靖效劳,他对陆炳说道:“陆大人,王某这儿有个一年百万两的生意,不知道陆大人有没有兴趣啊?”
“呃,一年百万两,解元郎在说笑吧!”
王道秋一开口就说百万两的生意,这让陆炳有些不相信。要知道现在大明一年的财税收入中,现银也就四百多万两。如果再加上粮食、丝绸、熟铁等实物税,折合银两也就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全国一年的税收就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王道秋一个无权无势的解元,却一开口就是百万两的生意,这让陆炳很难相信王道秋的话。
见陆炳不相信自己,王道秋拿捏着自己的表情,轻蔑的说道:“说笑?陆大人,这北京城里六十八万老百姓,十几万军队,几万宫里和各衙门里吃公家饭的,还有那些商旅、我这样进京赶考的举子。陆大人,现在咱北京城里这近百万的人口,你说他们在接下来五个月的冬天里,过冬取暖要花费几何?”
“过冬取暖?北京过冬取暖主要是木炭和煤炭。木炭较贵,每百斤三钱五厘银子左右,煤炭较便宜,每百斤一钱三厘银子左右。至于这五个月冬天,到底要花费多少取暖费,公家的衙门花费较多,毕竟公家的东西没人会心痛。而民户家里节俭些,一个五口之家在五个月的冬天里,大概烧六七千斤煤取暖,差不多就够了。”
按陆炳说的,现在北京的一户普通老百姓家,五个月冬天要烧六七千斤煤取暖,按后世算法也就是三吨煤左右。而现在北京的煤价是每一百斤一钱三厘银子,六七千斤煤,也就是八两银子左右。
一个普通五口之家的民户,一个冬天取暖费要八两银子,平均每人就是一两六钱。北京一个人一个冬天的取暖费要一两六钱银子,那北京百万人口,这不就是要一百六十万两的取暖费喽!如果再加上烧饭的用煤?
想到这里,王道秋心里更是打定了自己心中那个蜂窝煤的生意。于是他又向陆炳说道:“陆大人,你说的那每百一钱三的煤价是指块煤吧?而那些煤粉应该是很便宜的吧?”
“噢,煤粉啊!煤粉不好烧,堆那儿风一吹,又搞的满院都是。所以这煤粉确定要比块煤便宜的多,一般都是买块煤,搭送些煤粉。”
“好,陆大人,如果我说我现在有办法,把煤粉卖的比块煤还贵,这你信不信?”
“这,这个,解元郎天资聪慧,非常人所能及。但解元郎,这坑蒙拐骗对你将来可不好。”
王道秋说自己有办法把煤粉卖的比块煤还贵,这让陆炳误会了。陆炳还以为王道秋这话的意思,是想利用他自己的聪明去坑人。于是劝王道秋不要因为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而影响自己将来的前程。
得,被陆炳误认为是匪类了,一片才华,却被陆炳如此糟蹋,王道秋觉得自己很受伤。但为了大计,他还是忍着心中的不快,对陆炳说道:“陆大人,煤炭这么个大买卖,你们锦衣卫不可能没有份吧?”
“哈哈哈哈哈,别的举人问这事,陆某是不会承认的,毕竟官府不能与民争利吗。但解元郎问这事吗!不瞒解元郎,陆某与解元郎一见如故,我相信将来陆某与解元郎一定会是诤友,所以这事陆某也不瞒解元郎。在前朝武宗时,武宗皇帝为敛财,各种各样的招术是花样百出,其中就包括控制采矿权。”
“武宗时我锦衣卫的指挥使钱宁,也是个敛财高手,他任内就在京郊宛平县,控制了好几块煤田。而这些煤田在钱宁伏诛后,明面上是由民商开采的,但实际上是我锦衣卫的公产。不瞒解元郎,去年这些煤田产煤四万万多斤,为我锦衣卫盈利三万多两银子。象离咱这儿一里多的地方,就有我锦衣卫控制的一个堆煤场和铁匠辅子。”
什么,离这儿不远就有锦衣卫的堆煤场,那还钓毛鱼啊?知道了离此不远,就有锦衣卫的堆煤场,王道秋也懒得跟陆炳在这儿胡扯淡了,他决定用事实教育一下,这个十六世纪的土鳖。
于是他站起来就让陆炳别钓鱼了,现在就带他去堆煤场。他要现场演示给陆炳看,什么是一年百万两的生意。
陆炳今天本就是心里有些烦,出来散心的,不为钓鱼。现在王道秋说要带他去见识一年百万两的生意,他自然也就没心情再钓鱼了。收起鱼杆,就挥手让隐在暗处的随从牵马过来。
渔具什么的交给陆炳的随从,对方给王道秋空出了一匹马,可尴尬的是王道秋不会骑马,于是陆炳就让一个自己的随从和王道秋共乘一骑。
一里多路,用后世说法就是五六百米,快马几分钟就到了。来到这里坐在马上,王道秋看远处的城墙离这儿大概也就是三四公里的样子,而这儿是一个占地五六十亩的一片场蓬区,一眼望去除了黑灰灰的煤,也就是铁匠辅里那火红的炉火了。
陆炳带着王道秋进到堆煤场里,一看到陆炳领着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进来,煤场管事的忙上前来,嘻皮笑脸的讨好道:“陆大人,你今儿怎么这么有空来煤场啊!”
“噢,今天来你这儿有点事。”边说着话陆炳边下了马,然后他马鞭一指王道秋道:“这位王大人,是本督的好友,接下来他有什么要你办的,你都听他的吩咐。”
“是,是,小的明白。”
交代完了煤场管事,陆炳就让王道秋有什么要办的,就吩咐这个煤场管事。
得到陆炳的授权,王道秋就下得马来,先吩咐管事的着人去弄一百斤干黄土,然后再称四百斤煤粉,将一百斤干黄土和四百斤煤粉搅拌匀,最后加水弄成做包子面条时,那样的面粉团干湿度,放那儿备用。
管事的得到吩咐,忙着人去办,然后他又按王道秋的吩咐,领着王道秋,陆炳他们来到了堆煤场里的铁匠铺。
面对那一堆堆炉火,王道秋向管事的问道:“管事的,这儿有多少工匠啊,平时他们都打什么,手艺怎么样啊?”
“回大人的话,这儿有二十九口炉子,百多个铁匠。平时就打些农具和厨具,供给矿上和城里。这些铁匠都是世代匠户,从小跟着家里长辈打铁,手艺没得说。”
二十九口炉子,百多个铁匠,生产量不够啊!好在这铁匠辅直接在煤场里,燃料不用愁,扩充产能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王道秋就让管事的唤来这些铁匠里,手艺最好的那几个铁匠。然后他就画图纸,现场讲解、现场指导这些铁匠,打造便携式蜂窝煤球机和煤球炉子。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这些铁匠终于是打造出了王道秋还算满意的蜂窝煤球机。这所谓的蜂窝煤机,实际上就是下面一个压形模具,上面连着根杆子以及手把。
拿到了蜂窝煤球机,王道秋又让煤场管事的,把拌好的煤粉着人运到这铁匠铺来,并准备几块干净平整的长木板。
一切材料到位,然后王道秋就现场给众人演示起来。先在模具里沾一点水,等下好方便蜂窝煤从模具里脱落。然后再向盖章一样将煤球机底部的模具,连续几下压入泥和煤粉搅拌好的“面团”里,要压实。最后再拎着成型的蜂窝煤,来到木板上方,在离木板有三四厘米的高处,动一下煤球机上的“小机关”,将成型的蜂窝煤从模具里放出。
王道秋自己压了十几个后,他就让铁匠们一个个的上来每人压几个,毕竟实践出真知,只有让工匠们使用一下这个工具,他们才知道工具哪儿有不足,哪儿需要改进。
压完蜂窝煤,放到长方木板上,王道秋就让他们将蜂窝煤放到炉火边去烤。
面对在炉边烤的蜂窝煤,陆炳有些不明白了,这把煤粉和泥和一和,再压成个这么形状,这干嘛呢?陆炳不明白了,于是他就凑王道秋身边,小声的问道:“解元郎,你这劳什子蜂窝煤,应该是拿来烧火的吧?可这烧火直接烧煤粉不就得了,干嘛搞这么麻烦?”
这事太奇怪了,怎么看都像是解元郎返老还童,在做小时候撒尿和泥玩的游戏。所以陆炳现在真是一脑袋浆糊,迷惑的看着王道秋。
而面对陆炳的疑惑,王道秋也懒得解释什么原理,只是笑笑,说道:“陆大人稍安勿躁,呆会儿等煤球烘干了,我现场演示给大人看,大人一看就明白了。”
“好,好,那本官就试目以待了。”
烤干了几个蜂窝煤后,王道秋就拿一个蜂窝煤在炉火上烧红,再放进煤球炉子里。然后他在按着蜂窝煤的使用方法,一个个孔对好,又加了四个蜂窝煤上去。
做完这一切,指着煤球炉子,他对陆炳说道:“陆大人,这就是蜂窝煤,加上这特制的煤球炉子,这火会很稳定。像这样不关底下风门,加四块蜂窝煤上去,大概能烧一个半时辰。如果关了底下的风门,这样的四块蜂窝煤可以烧一个晚上。”
“什么,这样的四块混了土的煤,它可以烧一晚上,不用人再去加煤?”
“对,陆大人,关于我所言是否属实,你今天就可以拿几块蜂窝煤和一个煤球炉子,回家试试。不过我提醒你陆大人,这煤球炉子看似无烟,但其实它是有烟的,所以在把这炉子放屋里的时候,你要做好烟筒子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