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张居正和胖子,对翰林院和现在朝廷里的事,很是好奇。高仪一坐下,他们就开始问东问西。
而王道秋见他们四个相谈甚欢,自己插不上嘴,他就踱步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王道秋就看见秋嫂在做菜,她的两个大小子,一个在帮她烧火,一个在帮她搞卫生。而小丫头三娘则抱着她那刚学会爬的弟弟,在那儿学着她娘亲的样,奶声奶气的做“妈妈”。
秋嫂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王道秋,她忙笑着说道:“解元公,菜一会儿就得,我一见你们进院就下锅炒了,一会儿就得。对了解元公,我看你们刚才还带了个客人来,那位客人要在这儿吃晚饭吗?”
“对呀,那客人是老殷他当年一起会试的好友,叫高仪,现在在翰林院里供职,今晚在咱这儿吃饭,以后可能还要住咱地儿。”
“什么,那客人是翰林大老爷?不得了,不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秋嫂你别怕,他人很随和的。今天我们留他在这儿吃饭,我怕酒菜不够,就想过来,让您出去再买点。现在看你那么忙,算了,我自己岀去一趟吧。”
“哎,不用不用,这种跑腿的粗活,哪能让您解元公亲自去啊!让我家老大去吧,他腿脚利落,对这一片街面也熟,知道哪家的什么菜好吃,哪家的什么酒好。”
对王道秋说完这话,秋嫂就恶狠狠的对她大儿子说道:“老大,别烧火了,赶紧去跑腿,路上敢偷吃,小心你的皮。”
“哎”
一听可以去跑腿买酒菜,李家老大高兴了,至于偷吃吗,不偷吃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不偷吃的。
看着这个,个头刚过自己腰的李家老大,满脸期待一脸贱笑的站到自己面前,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心思,王道秋懂。毕竟偷吃这种事,他小时候也常干,算是一种童年的欢乐时光吧!所以他也不介意,小孩子偷吃这种事。
于是王道秋从袖笼里掏出两颗碎银,递给李家老大,说道:“去买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一盘猪头肉,再打一壶糯米酒,有剩归你。”
“诶,好嘞!”
“鸡鸭买大点,可不能光惦记你那点剩!到时不够吃,我扒了你的皮。”
“哎”
得到吩咐,知道“剩”也归自己,李家老大高兴了,接了那两颗碎银,他就跟只火箭似的窜了出去。而这时秋嫂忙在后面高声喊,警告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可不能因为惦记那找零,而短了吃食的份量。
看着自己儿子那股兴奋劲,秋嫂心里是高兴的,但在嘴上她还是向王道秋埋怨道:“解元公,您以后甭给这俩臭小子好脸。我这俩小子,他们可不比小丫头乖巧,淘着呢!要不是我警告过他们,他们要敢在这儿不听话,他们以后就别来这儿吃饭了,都呆家里啃窝头喝小米粥去,他们能把你这儿给吵翻天!解元公,对这俩讨债的,你不能给好脸,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行了秋嫂,男娃子吗!有哪个不淘的?我跟蒋公子小时候,也是成天一身泥的。我还好,我父亲是个秀才,他不打人。蒋公子他可就惨了,他老爹蒋大财主你也见过,那有多凶不用我说。所以蒋公子那是,从小被他爹用竹条给抽大的,秋嫂你现在看他那一身肥肉没有,那都是被打肿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为了活跃气氛,王道秋拿胖子编了个笑话,把听得慬的秋嫂和李家老二,以及听不大懂纯粹是跟着自己母亲、哥哥凑热闹的小丫头三娘,给逗的是“咯咯”直笑。
讲完了笑话,王道秋也很识趣的回正堂,去陪高仪他们去了。
大约过了有二十分钟吧,秋嫂和她两个儿子把酒菜给端上来了。看到秋嫂和她两个儿子过来,高仪不谈定,秋嫂一来他忙就站起来,不过他不知道秋嫂在这家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于是他就站那儿恭敬的说道:“嫂子辛苦了,让嫂子受累了。”
高仪的身份,王道秋刚才己经告诉秋嫂了。于是现在面对高仪的客气,秋嫂吓得将菜一放到桌上,她忙就冲高仪道一个“万福”。然后惊恐的说道:“翰林大老爷折煞奴家了,奴家是这儿的下人,可当不起翰林大老爷你这一声,嫂子。”
说完这话,秋嫂就忙拉着自己的两小子,躲回厨房去了。
下人,是这儿的下人,可为什么还带着俩看着连十岁都没有的孩子?面对此情此景,高仪迷糊了。
而看着高仪站那儿迷糊,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胖子都被逗乐了,“哈哈哈哈哈”的在那儿笑的大声。
最后还是作为好友的殷正茂,实在不忍看自己的好友,出这么大洋相。于是殷正茂就把秋嫂和她孩子在这儿开伙的事,原原本本的跟高仪解释了一遍。
听完殷正茂的解释,高仪算是明白了,怏怏的在那儿说道:“我说吗,看那妇人的年纪,绝对不可能是叔大、治建、良桢三位贤弟的妻妾,只可能是你石汀兄的妻子。可你石汀兄考会试,带妻儿来干什么?而且上两次会试,也不见你带妻儿来啊!”
“子象贤弟,你胡说什么呀?你怎么能认为那妇人是我的妻子,那俩泥猴子是我的儿子?子象贤弟,你以后再这样,小心为兄与你割袍断义。”
“哦,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弟失言了。不过让下人带着家里的孩子,都来这儿开伙,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倒是心善的。”
“哎,子象贤弟,你这说的才像话吗!子象贤弟,你就快搬过来吧,咱这儿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见紫禁城的五凤楼,离你们翰林院也就两里地,可比你现居的外城要近多了。而且我们这儿一应家务,都由秋嫂打理,不用你自己动手,每月房租连伙食费,加秋嫂的工钱,现在我们四人,每人每月摊三两银子。子象贤弟,你也一样,就三两银子吧。”
关于房租伙食费这种事,殷正茂知道不让出钱,高仪是不会住这儿的。于是作为老友的殷正茂,就直言不讳的开口了。
而听完殷正茂的话,高仪说道:“每月管吃管住,还有下人打理家务,这一月仅三两银子,确是便宜了。不过石汀兄,你前两次来京城应试,住的都是客栈,这京城里过冬需要花费多少银两,你可能还不知道。”
“根据我往年过冬的花费,我一般不敢买那些价高的木炭,只买价贱的煤炭。就煤炭一分三钱银子一百斤的价,我一个冬天大约要买七千多斤,折银九两多,平均每月花费近二两。这还仅是在我白天要在翰林院当值,晚上才回来烧一烧的花费。”
“入冬后这北京城,外面冰天雪地的,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可就只能整日在家温书了。到时这屋内的炉火可不能停,那这冬日取暖的花费,每月可就要四两左右的银子了。关于这一点,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可要计算好,免的到时闹出什么不愉快。而且这北京城离入冬也就还十天左右了,咱这买煤可要抓紧,否则一入冬这煤价就会涨个一两成。”
经济账呃,堂堂翰林都被生活逼的会过小日子了。看着高仪居家小妇人似的在那儿算小账,殷正茂笑了,调侃高仪道:“子象贤弟,在京城里过了五年小日子,你这算学倒是长进了。依为兄看,子象贤弟你将来任户部尚书,绰绰有余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殷正茂调戏高仪,王道秋和张居正、胖子,也都很给面子,大笑着捧场。
而看大家又笑他,高仪尴尬的说道:“嗨,日子不算不行啊!要不然这银子不够花啊!”
“又装两袖清风,又装两袖清风,当罚酒一杯。来来来,子象贤弟,把酒满上。”
“嗨,石汀兄!罢罢罢,小弟自罚一杯。”
高仪说着说着,就不自觉说到了他的囊中羞涩,这又让殷正茂给抓住话口,逼着高仪罚酒一杯。
当高仪把酒喝完,殷正茂不管高仪,就跟王道秋他们仨商量起了提前买过冬煤的事。
而一听殷正茂说到这事,王道秋忙开口道:“石汀兄,买煤这事不急。我听咱这条胡同里,内宫监的那些铁匠说,新进出了一种蜂窝煤,比煤好使多了。内宫监的铁匠工坊,现在正在加班加点的打造烧这种蜂窝煤的炉子。”
“蜂窝煤!良桢贤弟,这是什么呀,闻所未闻呀。”一听王道秋说劳甚子蜂窝煤,这把殷正茂搞糊涂了,从来没听说过啊!
而就在殷正茂质疑声刚落,王道秋还没来得及解释呢,高仪就抢着说道:“石汀兄,良桢贤弟所言非虚,现在京城里确实是出了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今日我们翰林院的各个值房,都被工匠安装了这种蜂窝煤炉子和烟筒。只是今日那种蜂窝煤,没被运过来,小弟也不知好坏。”
“好,肯定比煤强,那种蜂窝煤四个垒炉子里,关上风门烧,就能保证屋子里整晚暖和,而且这中途还不需要人起来去加煤,方便的紧。”
“良桢贤弟,你见过那种蜂窝煤?”面对王道秋说的头头是道,殷正茂不解的问道。
而关于殷正茂的问题,王道秋也不虚,开口就撒谎道:“石汀兄,你不是见过小弟买的渔具和钓回来的鱼吗?前日小弟去玉泉山下西湖,一边钓鱼一边温书。而就在西湖跟那边的城墙之间,就有个占地五六十亩左右的大煤场,那煤场里现在就在造那种蜂窝煤。小弟无意间,闲逛进去看过他们烧蜂窝煤,那种蜂窝煤圆圆的,每个一斤左右,上下是相连的如蜂巢一般的几个孔洞,可耐烧了。”
“是极,是极,良桢贤弟前日去的应该就是北城外的那个煤场。据说那个煤场是锦衣卫的买卖,而这次做这蜂窝煤买卖的,背后就是锦衣卫。”
一听王道秋说到了北城外的那个煤场,在京城官场已经混了五年的高仪,立马是反应过来了,王道秋是的确见过那种蜂窝煤的。
既然高仪说他们翰林院都在装那种煤球炉子,王道秋又亲眼见过那种蜂窝煤比煤好。那这提前购煤的计划只能暂时取消,等先去把小老百姓,能不能买那种蜂窝煤打听清楚再说。
而说到蜂窝煤和煤球炉子的购买与安装,王道秋又吹嘘说自己在这内宫监里认识人,自己可以让他们,来给这宅院的各个房间,都装上煤球炉子和烟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