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走后,母亲杨氏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
早就知道古代高利贷害人,却没想到这些地主老财这么阴险。
欺负农民不识字,来骗,来偷袭。
最后同官府勾结,威逼利诱,强行使农民破产,沦为佃农。
刘枫算见识到了封建社会地主豪强土地兼并的实例了。
不过,要是不想点办法赚钱还债,书上讲的家破人亡可就要发生在自己的头上了。
但是,怎么赚钱呢?
他闲暇时也看过一些历史网文,里面赚钱的方法倒是不少,造玻璃、白糖、肥皂什么的,都能大卖。
想法倒是不错,但这些都是需要化工基础的。
可我是文科生啊。
要不然去帮人家抄书?
卖字也行,我字写得也不错。
但做这些玩意能赚多少钱?
傍晚时分,刘枫的父亲刘业和哥哥刘传从山沟沟里回来了,除了一些野菜和草药,什么也没搞到。
当下正是三伏天,父子俩早出晚归一无所获,已是精疲力尽,再加上家里的糟心事,更是打不起精神来。
一进屋,两人就瘫倒矮凳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刘枫见了有些不忍,给他们盛了两碗水。
“爹,大哥,你们辛苦了。”
两人接过他端来的水。
父亲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说:“你身体刚好,不要急着去宋先生家了。先养着,县试还有大半年呢。”
刘枫点点头,不说话。
大哥端着水,看着自己这个孱弱的弟弟,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本来已经谈好了人家,却因为弟弟的病,拿不出聘礼来,错失了良机。
以后的日子越来越清苦了,哪家姑娘还能看上他?
弟弟若是考上也就罢了,若是考不上,难道还要养他一辈子吗?
刘传再次叹了口气,也咕噜咕噜地将水喝了下去。
谁让这是一家人呢?
刘枫看大哥连叹了两次气,有些无地自容,想说点儿什么缓和气氛,母亲杨氏却一脸愁容的走了过来。
“传儿,你去厨房看着灶火;枫儿,你去院子里给妹妹洗头。”
母亲的声音十分平静,和脸上的愁容十分不搭。
刘枫的心咯噔一下子,看着疲惫不堪的父亲,十分不安。
大哥走后,刘枫也出了大门,看见小刘倩正站在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前,手里拿着半个皂角,两个朝天的总角已经放了下来,披散的头发垂至双肩,像一只精灵。
刘枫想,不能让这个家破落下去。
他没有去给妹妹洗头,而是藏在门口,他想听听母亲会给父亲说些什么。
屋内,母亲用几乎是哭诉的语调给父亲讲了下午发生了什么。
父亲听完,先是震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父亲说:“我明天去找人,把地买了吧,村东边的那几块地,价可不只二十五两。”
“三天时间,上哪儿去找人买?村里,除了刘金,也没人买得起地。”
“那就折价卖给他,难不成他真想二十五两就把我家那几亩好田全收了?”
母亲没有说话。
刘金放高利贷这些年,那一次不是想法设法地把借主家的地低价收走。
这次可是天赐良机,刘金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怪只怪我轻信了刘大全,这个老不死的!”
父亲痛苦无比,要是把地给了他,剩下的几亩坏田,根本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人。
母亲这时才缓缓开口道:“邻村的朱家,一直想要个女儿……”
这话还未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颤抖了起来。
父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要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了吗?
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他家里虽然有钱,但却有个傻儿子。
一直想买个女儿是为了什么,谁不知道?
“不行!”刘枫在门外喊道,“我不同意。”
杨氏朝门外一看,说:“你怎么……”
刘枫快步进屋说:“娘,不能把妹妹送人。”
在生产力低下的农耕社会,没有人愿意白养一个累赘,谁知道妹妹过去会吃什么样的苦。
更别说,朱家还有一个更加龌龊的目的。
杨氏也有些不忍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看向了刘业。
刘枫继续说:“地没有了可以再买,人送出去了就要不回来了。”
“你整日里只是读书,哪里知道做庄稼汉的辛苦?家里的这些地都是我们刘家祖祖辈辈省吃俭用挣回来的,那有你说得那么轻巧!再说,地没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吃什么?难不成出去要饭吗?”
“要饭也不能把妹妹送人。爹,倩倩是你的亲闺女啊,你舍得吗?”
“我……”刘父一时语塞,又不是我说要把闺女送人的,这话应该问你娘啊。
“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呢?”
杨氏闻言顿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父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幼稚,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爹,娘,家里这些糟心事全都是因为我而起的。我向你们保证,来年童试,我一定会考中的。不出三年,儿子一定金榜题名。我做得到的!”
刘枫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刘父闻言十分欣慰,但还是说:“爹相信你。但眼下这情况怎么办呢?地要是给刘金,地里的庄稼也没了,能不能熬过今年还是个问题呢。”
“我会想办法的。”
刘父点点头,他自然不相信刘枫会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是去要饭,只是以后再也难在村里抬起头来了。
大哥刘传也一直在偏房偷听,本来说到要将妹妹送人的时候,他就想出来制止,却没想到刘枫先站了出来,现在话也说开了,该他出场了。
“爹,不如把埋在院子里的酒挖出来卖了吧。”大哥刘传提议道。
刘父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建议。
这些酒是他们三兄妹出生的时候分别埋的,状元红、女儿红各几坛,本来是准备他们各自成亲的时候挖出来庆祝用的,没想到能应急。
虽然十几坛酒卖不了多少钱,但至少可以补贴一下家用。
话说完了,母亲杨氏继续回厨房准备晚饭,父亲和哥哥拿着几把铁锹去院子里挖酒,刘枫则去给小刘倩洗头。
皂角洗头虽然没有洗发水那么多泡沫,但会留下一种奇异的香气。
刘枫先用皂角的断面在自己的手上反复磨搽,挤出汁液后就用手在小刘倩湿漉漉的头发上揉搓。
“倩倩的头发好香啊。”刘枫笑嘻嘻地说。
小刘倩摆了摆头,试图把黑黑的头发扬起来,但却失败了。
“倩倩爱干净,不像二哥你,好几天没洗澡了,都臭死了。”
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枫一尬,急忙掩饰道:“别乱动,好好洗头。”
刚刚屋里的对话小刘倩全都听见了,年仅八岁的她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却觉得今晚的二哥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