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这句话说得慷慨陈词，很快就引来了大家的附和。

这些附和并不是表面上的，从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就可以看出：身为人类精英的ETO成员们，此时早已开始在这条发展思路上驰骋起了头脑风暴的猎马。

“这么说的话，咱这情报系统简直无敌了呀！”

“就是，什么中情局摩萨德，在我们面前那都是弟弟！”

没有优势是不能转化为金钱的，尤其在一个市场化的人类社会里。

于是很快有人“指出”：“以后我们无论怎么发展，情报贩子都应该被视为最基本的财政来源之一！”

闻听此言，唐宁也忍不住跟着起了哄：“没错！这古代人不都讲了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前我们只能看个热闹的时候，尚且还替那些王八蛋瞎操心。现在轮到我们亲自上场了，那还不得让他们领略一下现代化情报工作的风采？！”

“对！得让好好他们领略一下！哈哈哈！”

有了唐宁的带头，这间临时布置出来的小小会议室，刹那间就被他们几个人的欢声笑语所淹没。

古一法师看着他们几个人活跃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X教授也清晰地感觉到了ETO成员们对唐宁的信任。这在两周之前甚至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在过去的这两个星期里，他们先是在蓝色巨人的入侵当中，领略了一番唐宁沉着应对的风采。然后又在穿梭到天龙八部位面之后，感受到了唐宁在战术上的灵活多变。

之后，他们更是在结识古一法师和陆压道长的过程当中，直观地体悟到了唐宁对异位面的了解究竟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尤其是古一法师说出他和主神之间的关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既然是个宝贝，那自然应该珍惜。

哪怕他们已经得知，陆压道长才是那个全知全能的神明，他们也更愿意团结在唐宁的周围。

对此，X教授已经有所觉悟，因为他刚刚读取了ETO们的意识。

他很惊讶，这群家伙的原旨竟然是背叛人类，这和他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但他又敏锐地意识到：正是这群人刚刚对抗了蓝色巨人的入侵。

显然如果不是他们的主降临地球，他们也是会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进行抵抗的。

能够将自己从那狭隘的原教旨当中解救出来，这就证明这群人还是有救的。虽然唐宁只不过是在利用他们，但他恐怕在将来必然要实现这一点。

因为他肯定不会容许这群人依旧对三体人保持忠诚。所以争取他们转换效忠目标，必然也在他的未来计划当中。

这一点，哪怕X教授不去查看唐宁的意识和想法，也可以精准地做出预判。

唐宁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着重拉拢和ETO成员之间的关系。

只是，让他和X教授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拉拢的斩获之一，竟然是直奔他们两个而去的。

一开始的时候，唐宁还只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就在大家都忙着讨论情报体系未来如何盈利的时候，有几个和申玉菲交好的女性成员，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另外一个好处。

“听唐宁的意思，那位X教授应该也可以被视为联盟的一员了！而唐宁之前也推断过，统帅应该就是被他们绑架的。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很方便地要回统帅了？”

对于一般的ETO成员来说，以X教授为代表的这些变种人，仍然是一群外来的陌生人。

而对待陌生人，他们自是应该小心翼翼地进行猜测。

这一点，却正好与唐宁的真实想法截然不同。

只不过，唐宁的真实想法在这里也不是被讨论的重点。

这些女性人类精英们讨论的，乃是与权力架构相关的事情。

只听另外一名女性成员却说道：“这种事，我可不敢轻易发言。你看唐宁现在如日中天的样子，如果统帅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话，那我们内部会是什么样子？”

这话让周围几个女性成员全都陷入了沉默。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名字让唐宁无比熟悉的人，山杉惠子。

不过，他并没有主动和山杉惠子搭话，而是绕到了自己最活跃的跟班小弟身后。

这个叫做法瑞尔的NPC也很快看到了唐宁，以及唐宁脸上的忧虑。

于是他主动问道：“唐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唐宁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让对方认识到事态的严重，然后才故意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些想不明白，关于X教授他们加入联盟的事情，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这个问题很笼统，答案自然是可以从多种角度给出的。

但法瑞尔却鬼使神差地意识到，唐宁不可能是仅仅来听想法的——因为那不需要他小心翼翼地来询问，所以他肯定是想要知道什么关键的事情。

有了这个推断之后，法瑞尔立刻思索起来。有什么关键的事情，是值得他如此在意的吗？

很快，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但这个答案实在太过敏感，毕竟联盟内部的关系似乎还不够稳定，所以他没有直接说出去，而是间接地问道：“他们加入联盟，真的是非有诚意的吗？”

“当然，他们不是说了吗？此来的目的就是来寻找新的盟友！而我们在这方面也是不排斥的！”

“那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自己人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法瑞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老大，你莫不是忘了吧，咱们的统帅还在他们手上呢？这可是您亲自推断的！”

唐宁确实推断过叶文洁就在他们手上的事情，而且之前他也听到了那几个女人的推断。

只是他没有想到，法瑞尔竟然也会提到这件事。

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仍然问道：“可是那又怎么样？一旦结盟，他们肯定是会放人的吧！”

这话听起来很顺理成章，但却让法瑞尔犹豫了起来。

琢磨了半分钟之后，他突然拉着唐宁躲到了会议室外面的角落里，然后才认真地问道：“老大，听你刚才的话，好像是把这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但我又觉得，你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的，以回避某些更加尖锐的矛盾。有鉴于这件事情可能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你究竟是真的那么想，还是故意在外人面前糊弄我？”

这话让唐宁惊咦一声。

他刚才确实有糊弄人的嫌疑，只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他对X教授的判断就有问题。

以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重点应该放在叶文洁身上。

只要这位三级组织的统帅是安全的，那组织的成员就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从法瑞尔的态度看来，事情的症结竟然确实像某个女人说的那样，着落在内部的权力斗争上了。

这让他不得不反思之前的想法。

从宏观的角度来讲，他现在的情况，确实如同那几个女人所说的那样，已经不需要叶文洁了。

伊文斯的叛乱已经发生，而且没有对他造成致命威胁。

那么叶文洁的到来就只会给他带来负面效果了。

她会与他争抢ETO的控制权。

所以他也确实没有必要去积极主动地营救那个试图出卖人类的女人。

老实说，唐宁不可能对叶文洁全无恶感，甚至他也并非没有担心过权力争夺的问题。

但他委实不需要从这个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因为他手中还掌握着三体人。

叶文洁就算是ETO的统帅，也不可能违逆三体人的意志。

但是这种掌握又是机密存在，因此普通的三体组织成员们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这才是造成误会的原因。

而实际上呢，自从他见到X教授以后，早些时候因为叶文洁奔波万里来相见的内疚，也被唐宁干脆果觉地抛之于脑后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跟某些女性成员感受到的权力争夺的现象一样都是某个本质的外在形式而已。

而这个本质，则建立在唐宁对X教授的认知之上，那就是：查尔斯是断然不会伤害一个普通人的。

所以让叶文洁在他那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看法瑞尔这个意思，好像……这样做有点不妥。

他们竟然认为不妥，这让唐宁多少有些不太高兴。因为他本没有恶意，却无端遭到怀疑，这让他有一种想要利用这种怀疑，以作报复的冲动。

不过，如果他想实现这一点的话，恐怕也得了解此事不妥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

可是此事究竟有什么不妥，他也并不清楚，所以只能和法瑞尔多做讨论，才有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而这样的讨论，自然需要建立在以诚相待的基础之上。所以他干脆别有深意地说道：“在安全无虞的情况下，统帅的事情应该是不需要我太担心的吧。当然，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好了！”

这番描述看上去并没有正面回答法瑞尔的问题。

相反地，他还有继续装纯的嫌疑！

但法瑞尔认为，他已经直接描述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不想过分积极地去营救叶文洁。

——唐宁率先讨论叶文洁的安全问题，只不过是担心她死在变种人手里的话，联盟不好向ETO成员们交代，整个联盟也会因此而陷入崩解的危机。

但相反的，只要她不出事，唐宁也不会急着去救她。

正如他之前也听到了某些猜测一样，只要叶文洁一天不出现，唐宁就可以多掌一天的权。

这么说来，唐宁先前的那番话，就是在别人面前糊弄人了。

而他刚才的那番描述虽然看上去含蓄又单纯，但那实际上只是一种说话的艺术而已，如果平铺直叙地进行描述，一旦话语传播出去，将会对他非常不利。

当然，这只是法瑞尔从对话细节当中推断出来的。以人类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推断并不见得靠谱。

但如果设身处地地为唐宁着想的话，唐宁的立场应该也不会偏离太多。

其实法瑞尔早就知道，在很多普通人眼里，叶文洁这个曾经背叛了人类的女人，是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这种人不被营救，那只应该被庆幸，甚至歌颂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已经在异位面获得好处的ETO组织，更多地应该感谢的是唐宁，而如果这个女人回归的话，那么肯定会有许多人选择屈从于这个女人的巨大威望之下。

这对唐宁来说不但是不公的，而且对未来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唐宁会有这样的想法根本不足为奇。

虽然这是一种争权夺利，但法瑞尔却为唐宁鸣不平。毕竟在位面体系之下，已有的对三体人的信仰和认知，都在经受巨大的冲击！

而在这些方面，唐宁已经展现出了超越叶文洁的能力。

如果说叶文杰是把ETO组织的成员们带到了三体人的光芒之下，那么唐宁就是把他们带到了米特拉达的光环之下。

所以，法瑞尔并不认为支持唐宁是错误的，他的心中也因为这个缘由而几乎毫无愧疚。

至此，法瑞尔自认为已经明白了唐宁的心意，那么他没有直接回答的原因自然也不需要再对唐宁隐瞒下去。

“老大，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时候不能贪恋权力。”

唐宁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最忠诚的狗腿子，竟然也有跑偏的时候。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可是完完全全站在他唐宁这位新老大的角度去讲的。

“你在我们中间已经有些威信了，但比起叶文洁来还差得太远。这个时候要是显现出争权夺利的迹象，恐怕…只会让为数不多的支持者感到寒心！那样的话，我们先前的所有努力，你先前的所有付出，就都白费了！但如果我们能在此时摆出正确的态度，凭你的才华和对异位面的了解，以后肯定。还有成为组织统帅的可能！”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絮絮叨叨地补充道：“本来入盟这件事情就不应该这样处理！要是大家一开始就把条件抬好，那对方肯定会把释放统帅当成是主动示好的手段！毕竟，再怎么说也没有扣着盟友统帅去跟人结盟的！”

这个说法肯定是对的。

而且唐宁也知道，法瑞尔其实是有未尽之语的。

谈判入盟的事情本就应该由他这个主心骨去做的，但他迟迟不去做，本身就是授人以柄。

而且这次授人以柄的危险程度还很高，不但容易招致别人的怀疑，而且这种怀疑还可以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但在唐宁看来，法瑞尔其实是多虑的。

因为他和X教授在这方面是可以断定互有默契的。

所以，他先前推断对方会主动放人，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幼稚行为。

不过，既然法瑞尔和那些女性精英们都主张应该主动营救，那就索性主动营救一下好了。

而且，他还要把这件本来在默契之中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做成联盟新纪元以来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

是的，这就是他进行报复的主要思路。

&O成员们还不知道他和X教授之间的默契，那么唐宁就索性伪装成和他们身处相同的被动处境。

而他们如今在营救叶文洁这件事上最没有把握的事情之一，就是对变种人缺乏了解，换一种相对文明的描述，就是双方的友谊还没有熟络到草药重量级人质的地步。

如果那是人质的话。

所以，以他们的方法论来看的话，在这种时候开口索要叶文洁，虽然成功的把握也不是没有，毕竟叶文洁对于已经成功入盟的X教授来说，恐怕也已经沦为毫无用处的存在了。

但，如果对方也对他们有所疑心，或者发现他们ETO的本质不过是一群外星人的走狗，所以选择使用强硬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情，那他们也只能在友好这两个字上做文章，实在不行的话才能拿出绑架这个罪名来吓唬人。

只是，变种人一听就都是些能力超群之辈。他

们仗着自己有特殊能力，很难不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养成狂妄的心理。在这种心理面前先礼后兵，就算X教授看上去是个有修养的，那位魔形女也不见得就那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