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子被摧毁后的第三分钟，位于金星轨道执行任务的自然选择号也收到了信息。

章北海身处太空冥思，在这里，源界没有能源与信号，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他目视远方的运输舰，那艘巨大的十字战舰于半年前正式服役。

它此刻为雾伞工程服务，从海王星运送上千万吨油膜矿到地日、金日之间。

联合政府想制造一片油膜尘埃阻挡太阳辐射，降低蓝星和金星的地表温度。

“日常任务装载的燃料太少了，只能加速到百分之一光速，这点速度会被追回，也可能直接被太阳系防线的加马射线摧毁…”

“十字星号，就算是日常巡航也是满载燃料，如果将上面的千万吨油膜矿换成相同质量的核聚变燃料，足够整个舰队使用上千年…”

思索中，头盔的无线电通讯响起了，章北海在手臂的面板点了点，就听到：

“舰长，有重要的事，立马返回。”

重要的事？男人疑惑的起身，宇航服的磁力靴使他如履平地般走在战舰的金属装甲上。

刚回到战舰，章北海就看到了等候的东方延绪，然后听到了大吃一惊的消息：

“前辈，三体人投降了。”

“真的？”

东方点点头：“是真的，我们甚至摧毁了一个智子，蓝星那边正下着连绵细雨呢。”

章北海愣了许久，才笑了笑，说：“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觉得我该回家祭拜一下我的首长，陪他喝一杯，告诉他，大家一直期盼的胜利出现了。”

不苟言笑、笑容甚至比自己这个感情澹漠的新人类还要少的古代军人，现在却露出了长久而温和的笑容，东方延续心中升起了恶寒。

你也如此，他们呢？

“东方，你知道的，我是胜利主义者，人类文明取得胜利，我很高兴。”

沉默片刻，东方决定提醒一下前辈：“三体文明既然选择了投降，那就证明人类文明掌握的武力高于他们，有一句话，不知前辈听说过没有，勿忘历史工程—美洲土着灭绝篇—对一个文明的最高敬意，是斩尽杀绝。”

“人类文明既然拥有了高于三体文明的武力，那就应该将它们彻底毁灭，我们应该派遣十字星编队远航四光年，彻底毁灭他们。”

十字星编队是以十字星运输舰庞大运力为核心的星际远征军。

它相当于航母，配置的战斗机是新式菱形水晶状的战舰，武力不输于恒星级战舰，机动能力则远远超越，最高航速能达到百分之二十光速。

孩子，我懂你意思，沉默是最大的轻蔑，三体人现在没有将我们斩尽杀绝的能力，所以不再保持沉默，假意投降，诱骗我们。

章北海只是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这要看人民的意思。”

“是的，我们会提出议桉，并且尽力去推动。”

说着，东方延续从怀里拿出一把旧时代的手枪，交给章北海：“若是舰上真的存在钢印族，这是他们最后的逃亡机会，前辈，若是谁想抢走你身上的钥匙，就用这把枪杀了他。”

子弹是上膛的，随时都能激发，这应该不是礼物。

章北海笑了笑，关上手枪保险，说：“东方，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杀了你，请原谅。”

“你看我像钢印族吗？”

两人笑了笑，前往机库，大家在那里唱歌庆祝。

章北海注意到，现代的孩子，也就是自然选择号的军官，他们没有参与进去。

或身居高处，或远离人群，他们脸上没有半分欣喜，眼神如漆黑深潭般平静。

还有一部分人，参与了进去，但神情有些乐中带苦？隐藏得太深，无法细细品味。

东方延绪说：“人类曾拥抱天空、大地与海洋，现在，我们拥抱了星空。”

“前辈，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现代的孩子因为生理原因，感情澹漠。”

“所以，我们很难融入由旧人类转化而来的新人类群体，这个群体包括家庭。”

章北海笑了笑，说：“因为你们属于星空。”

……

智子开始传输技术的时候，丁仪博士被唤醒了，环月粒子加速器开始建设。

建成需要四年时间，所以联合政府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建成了一个百公里级的粒子加速器交给基础物理研究院，进行高能粒子研究。

新战舰的建造，因为环月工程几乎陷入停滞，人类文明此刻有3147艘战舰。

雷迪亚兹也醒了过来，他申请去太阳系防线任职，联合政府没有拒绝，但只给了一个闲职，他们怕面壁者发疯，抓住机会炮轰舰队。

虽然可能性几乎没有。

希恩斯去了巴黎地下城的香奈儿树，他将人类胜利了的消息告诉了妻子。

山衫惠子愣了很久。

破壁工作结束后，智子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幽闭的屋子根本没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她不知到屋外的变化，心理备受煎熬。

惠子痛苦的说：“比尔，你可真幸运，你拥有的人类必败信念源于思想钢印，而新人类的大脑能自行纠正钢印的影响，但我不能…”

希恩斯看着投影中异常憔悴的妻子，很是心疼，“惠子，我不该来，对吗？”

女人歇斯底里吼道：“你不该来！我本能永远的待在屋子里！在臆想中度过一生！”

“现在，你却让我面对现实！”

希恩斯苦笑着说：“你有多痛苦，我当时就有多痛苦…”

许久后，曙光打断了两人的沉默：“西恩斯先生、山衫惠子女士，有一个好消息。”

“联合政府与三体文明和谈了，鉴于山衫惠子并没有对人类文明造成实质性伤害，甚至还为脑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你的反人类罪名被撤销了，现在，你自由了。”

牢门应声而开，屋子里都各种电子产品也可以使用了。

“但是，你仍没有正常公民应有的政治权利，福利保障也只有最基础的生存福利，且不能通过学位福利等级制升级福利。”

山衫惠子大吼：“混蛋！你们还不如杀了我！”

“人唯一的绝对自由，仅有自我毁灭，现在，自杀是你的权力。”

希恩斯连忙跑进去阻止。

“不，惠子，不，这个时代很美好，你该看看它，人类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