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杨请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莲道人笑容更甚:“侥幸侥幸,小王爷不想他人知道,何不听一番——”
“滚!”
一句话杨请就听得不耐烦:
“老东西来这放屁装高手,早他妈看你不爽。”
白莲道人笑容僵住,有些发愣。
听错了?好像没错,靖南以儒雅出名的杨请少爷的确在与他说话,文人最是阴狠重名节,杨请应该是一脸惊慌让别说出去才对。
“难道不怕小道跟靖南王大人提起?兄妹相残,天理难容。”
“彼此彼此,你窥视白莲教主之位已久,还杀害同门,白莲善道,呵。让我猜猜,你能到现在的掌舵位置是行善得来的?给前掌舵送终?”
道人和善的目光瞬间阴沉。
“即使是靖南王之子,空口污人清白也不会有人信。”
杨请脸上藏不住的戏谑:“是么,王道道长。来赌一赌我猜中多少?野心这种东西,长了就收不住了。”
白莲道长彻底绷不住了,双眼满是杀意,自加入白莲教后就以道人称呼,杨请如何得知他的真名。
强者的杀意蔓延,杨请身体控制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但杨请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不管你干什么,别招惹我父亲,你我相安无事,到时候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可以向你保证,是老子说出去的。或者你可以试试赌靖南王信我几成,谁又相信你?”
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犹如一千根锋芒,稍有不慎就刺穿杨请。
“你还知道什么。”
杨请又变回儒雅的杨小王爷,行了个标准礼:“道长您猜。”
区区一个白莲教掌舵,能在地命书留下几句话算不错了,但杨请不知道,白莲道人自己会脑补。
白莲道人目光闪烁,杨家即使明面上不亲朝廷,藕断丝连,朝廷的情报杨家知道不少,听到什么风声,这也说得过去。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白莲道人自负不凡,早早萌生有掌控白莲教的想法,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除非杨请刮开他肚子,不然绝无可能知道。
杨请一口咬定白莲道人有异心,比白莲道人都坚定。
真是见活神仙了。
偏偏是杨家,若杨家要宣传什么,江湖上没人不信,猜忌事小,就怕牵扯出其他事。
身上的压力倏忽消散,杨请一下子坐到地上,大口着喘气。
“小王爷手眼通天,不得不佩服。”老道咬牙切齿。
“小道告辞。”
杨请皱眉:“怎么,你什么态度?威胁我这事你说过去就过去?”
白莲道人顿时僵住:“小道已成六品武者,按大乾规矩,礼同知府,面对靖南王爷都只需行礼!况且你我二人为共犯,别给脸不要脸。”
“不跪,这笔账靖南王来跟你算。”
白莲道人打了个寒碜,眼中浮现惧色,颤巍巍跪下。
“小道赔礼不是,送上教主大人亲赐的天府续命丹一枚给小王爷疗伤,还望小王爷海涵。”
这老东西装起可怜五官扭成一块,杨请看着就恶心:
“东西拿来,滚远点。”
接过天府续命丹,入手就感觉精神一振,看来是个好宝贝,挥挥手示意白莲道人可以走了。
“谢小王爷。”
忍着火气,白莲道人已不想久待,身后再次传来杨请的声音:
“三步一响头,直至出了杨家府邸。”
轰隆!
湖泊腾地炸开十米多高的大水,化雨从天而降。一袭白衣悄然立在杨请身旁,花伞张开,挡住了倾盆大雨。
娇美人初下武阁预备早饭,并不明白发生何事,只知老道极强,她显然不是对手。
饶是如此,面对这等强敌,娇美人手按住剑柄,随时应战。
白莲道人俯身磕头。走三步再次跪下,咚。咚。
平静已久的地名书绽放出金光,不等杨请翻动,地命书自动翻转起来。
【杨绾】
【红尘剑】
【靖南王余孽,卒于乾龙帝二年。九十九岁終】
杨请还没细看,地命书又开始翻动,速度极快,杨请只来得及看清名字。
张铁李头王麻子……双儿春云杨威利…………
地命书翻动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连名字也看不都看不到,一页页白纸翻过,那是并未在地命书记载的名字,靖南城四十一万九千八百人的名字。
接着逐渐翻至整个大乾,无数人的命数从既定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道路。无论是好是坏,万万人越过命定之死,甚至连大乾的国运都开始改变。
在大乾天之外,文星武星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夫子抬头望天,忽然拍掌大笑。
“第五个百年!将星降世了!昭告皇帝陛下!祥瑞之年!大兴之年!都来了!”
地命书翻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去,最终停在靖南王这一页。
【杨靖】
【靖南王】
【乾康帝三十三年,大乾动荡,靖南王抗敌,被人谋算,卒于囚龙关。】
推迟了整整十年。
这个结果尚在杨请接受范围。
天下大势并非偶然,即使有地命书,杨请也做不到逆势而为,但还有漫长的时间,总能改变。
这次是牺牲与妹妹杨绾的关系,杨请很不爽。
回到宅邸,只见靖南王站在杨绾闺房外。春云静静侍立一旁。
女儿大了就有隐私,杨绾闺房能进去的异性只有杨请,杨靖很头疼,但也没办法。
见到杨请,杨靖尴尬笑笑:
“小妹不想见老三。等气消了再说吧。”
话未说完,一张沉梨木椅擦着杨靖脑袋飞出,砸到园中春秋菊,靖南城独一颗的金花撞得粉碎。
“你还帮他说话!进来我打死你!”
杨靖搓着手跑到门口,房门咚得一声重重关住,接着传来呜呜哭声。
因为力道太大,门板脱落砸到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二人相对无言。春云连忙走进去,杨绾哭得更大声了。
杨请率先开口:“父亲,对不起。。”
杨靖摆摆手“无事就好,过去就过去了,说来也是老夫的责任,怪老夫没看好你们。”
“不是父亲的错。”
再三张嘴,杨请终究没说下去。
许久,春云走出闺房,屋内已止住哭声。
“小姐已经睡了。小王爷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杨绾醒着,杨请还不知如何面对。
能缓缓也不错。杨绾的心思很好猜,也许要不了几天还会变成那个黏人的小妹。
只是杨请忘不了。
“父亲,我想学武道。”
春云似有所感,偏头望向杨请,依旧是那股温和的书生气,在那之中藏着某种道不明的东西,此刻灼了春云一下。
杨家府外,四个白道袍人站在一旁,他们俱是闭眼站直,连动都不动,寻常人十分钟都坚持不了的事,他们如同木头般,从天蒙蒙亮站到正午时分。
直到杨家府邸大门打开,白袍道人才有反应。
白莲道人缓缓走出杨府,在额头处赫然出现淡淡的血痕,原本干净的道袍也沾上灰尘,显得有些狰狞。
“怎么这么慢,成了?”一个白袍道人皱眉道,他是四个道人里年龄最大,衣服样式也和白莲道人差不多。
白莲道人目光阴沉的摇摇头。
老道眼中闪过不悦。
“靖南王看不上那宝物?不可能,你是不是没说清楚?还有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蠢货。”白莲道人青筋暴起,恨不得撕碎老道的嘴。
“被靖南王那好儿子打扰了,他好像知道什么。”
老道眉头皱得更深了:“莫不是说那个读书的?一张嘴把你吓破胆了?不行,老夫得留在靖南,错失靖南王,已经没几个人了。”
“你留就留,小心招惹那小子。”
老道哼哼两句,言语间满是不屑。
白莲道人注视老道,信不信并是他的事情,若老道折了,反而是好事。只是白莲道人看着杨家府邸,忽地长叹:
“都说靖南王次子泯然众人,今日一看,杨家还不该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