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洁白的天空好像浸上了墨汁，渲染了天际，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许风站在墙边，看着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打了个哈欠，脸上却还带着兴奋。

昨晚他批判青楼一不小心就晚了点，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实在是那错误又大又白，他批判的累了。

等他和石头回到原地的时候，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了老白头焦急的站在原地等待，左看右看，看到许风后似是松了一口气。

许风跟石头告别，来到老白头身边，老白头什么也没问，笑了笑，领着许风回到巷子。

有时候，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行为逐渐就有了默契。老白头跟许风走在街上，活像一对爷孙。

许风并没有睡得很好，他熟睡的时候经常会喘不上气来，惹得老白头经常半夜起来把他扶起来，给他抚胸。为此老白头经常打瞌睡，他已经老了，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搞得许风很过意不去。

许风这会在试验他刚觉醒的能力，明察。

他已经大概明白这个能力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明察秋毫，强化的是眼力。

在他左边，五米远的地方。地上有一个小水洼，这里刚才被人泼了一盆水，也不知道洗了些什么，闻着臭烘烘的，水正顺着石板的缝隙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路人都捏着鼻子走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家泼的，大夏境内，设立有专门管理城市部门的组织，名为市井司。清扫道路，收集垃圾，甚至收集粪溺，都由他们来做。要是被市井司的人发现沿街倾倒垃圾，不仅罚银一钱，还把名字贴在这条街的墙上，以示效尤。

要知道将生活垃圾和粪溺倒在街上，如果不及时清理，很容易导致传染病频发。在许风印象中，当时刚来到青城时，他就听说过，青城附近的一个村子就是因为受蛮族劫掠，死人的尸体就堆在路上，因为没人清理，结果爆发了瘟疫，事后听说朝廷迅速封锁了村子，还派去名医治疗，后来因为封锁他再也没有听到这个村子的消息。

污水上有蚊蝇飞过，许风在五米外站着，能清楚看到，一只苍蝇飞到水面上，用细长的口器吮吸着污水，看起来口活非常好的样子，然后熟练的搓着手。

街上，居住在许风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面的一个老头，正拿着一条吊杆往回走。许风认识他，老大爷姓赵，每次天不亮就去城外钓鱼，日上三竿再回来。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是因为赵大爷跟许多钓鱼佬一样，除了鱼什么都能带回来，为此他老伴没少骂他。

前几天好像赵大爷连续钓了几天鱼没有收获，秉承着钓鱼佬永不空军的原则，气得差点把人家在边上放牧的小牛崽扛回来。幸亏赵大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在老牛的追逐下跑了两公里可算扛不动了，不然这会许风就只能在官府里看见他了。

今天这老头笑意盈盈，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还以为他钓上多大的鱼来。

可许风清楚，真要是钓上大鱼，那估计赵大爷早就扛上鱼绕城三圈，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在明察之下，许风能清楚的看到赵大爷那鞋边一抹干净又卫生的黑色物体，看样子可能是踩到牛粪了。而口袋边依稀可见那一抹绿色，不知道谁家的菜地又遭殃了。

赵大爷跟许风打了个招呼，往胡同里走，只是一想到家里那个“泼妇”又要跟自己吵吵，脚步都变慢了些许。

许风继续看着，观世的经验还是跟之前一样地增长，只是升级需要1000经验值了。

乞讨也快升级了，还需要他努力。他目前倒是有个计划，只是这需要运气。

许风正在比着烧饼铺子李二娘跟豆腐铺子杨大姐哪个更有本钱，但凡这种时候，总是少不了一个卖豆腐的，豆腐还是又白又大的那种。

这边街口却来了一个人，格外奇怪，吸引了许风的注意。

那人又瘦又矮，是个瘸子，走路一瘸一拐。穿着一身褐色布衣，脚下一双旧布鞋。这样一个人放进人堆里是毫不起眼的，可许风却觉得他有问题。

已经二级的观世带来的明察还有一个能力，许风在刚才就发现了，他能看到别人呼吸时气流的走向，强化的不只是眼力，更是感知的强化。

普通人呼吸，若是坐着，那吸气一般比较稳定，呼气出口则散，但是一旦干活或是走路，吸气就会不稳定，呼气更是还没出口就被冲散。

可看这个人，哪怕走在路上，吸气似龙吸水，每次吸气都使得周身空气极速流动。呼出来的气好像利箭一般，气息浑厚有力，气息有规律。

许风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宋晴，他通过宋晴旁击侧敲下也知道一些事。

巡捕必须是有武功的才行，一些江湖大盗往往是高手，没有武功就是送死。至于分几个层次，这些宋晴倒是没说，搞得许风又在私底下编排了宋晴这个面瘫脸好一顿。

毕竟这是市井生活，他每天能见到的也就是宋晴一个“高手”了，你能指望一个乞丐见过多少侠客呢，又不是谁都会在大街上拿着一本如来神掌卖。

宋晴的呼吸许风也观察过，很是平和，也就是比较规律了，许风感觉可能还不如这个瘸子武功高。

说归说，许风也没有见宋晴出手过，对他很是怀疑。

这年头，大街上的一个瘸子武功都这么高，许风很不理解。

虽然在正常人眼里，这瘸子很正常，可他脸上肌肉僵硬，手更是频繁乱动，怀里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许风怀疑他就说那个什么咸猪手，不对，是赤手朱行。

怀疑是怀疑，可许风也只是看着，就算他是个匪徒，或者真是那什么江湖大盗，就以他这细胳膊瘦腿的，就算加上老白头也是送啊。

瘸子走得很慢，他那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里面浮动着危险的气息，走一会就停下一会，眼睛不住打量四周。

许风有了计划，缓步走向人群，向路过的人乞讨，不经意间，脚步向瘸子移动。许风站到瘸子面前，稳住心思。

“大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瘸子看着乞丐，微微愣住了，手在不自觉的搓着，眼睛迸发出的目光让许风的皮肤感到微微刺痛，浑身起鸡皮疙瘩。许是感觉到小乞丐没什么异常，许是周围人太多。愣了一会，瘸子收回了那审视的目光，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是和善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给了许风。

恭喜宿主乞讨成功，奖励命数+1。

许风愣住了，自打他乞讨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获得金钱以外的东西。

瘸子以为这乞丐贪得无厌，得了钱还不知足，当下心里动了怒，许风察觉到了瘸子的气息开始变粗，赶紧让开一条道。

就见那瘸子继续走着，走到路的劲头了，拐进了一条巷子，眨眼消失不见。

自许帮主乞讨生涯而来，他已然是总结了一套《乞经》，根据乞讨对象的身份，地位，财富，乞讨成功的奖励成正相关，难度成负相关，不过刚才这人实在有些抠门。

他现在的命数赫然涨到了21，这代表他能多活一年，也就多一分希望。

中午了，许风又从李二娘那买了俩饼子，今年粮食的收成还算可以，街上不时喜气洋洋上城里卖粮食的农民，粮价还算稳定。

这种烧饼，并不是许风记忆里唐宋时代那种加了牛羊肉的胡饼，而是更像他家楼下的那种油酥火烧，醒好的面团捏成巴掌大小，里面更是一丝油星都没有，放到炉子里烤好就拿出来。

虽然没有许风以前吃的好吃，可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许风依旧是每日跟着老白头听书，讲的则依旧是“西游记”，每天不带重样的。

宋晴似乎有些要紧事，许风不止一次用余光看到宋晴在转悠。

石头又拉着许风去玩，许风跟老白头说了下，又溜出去了。

刚离开巷子，许风跟石头就听见一阵骚动，似乎离这不远，两人感到好奇，穿过胡同，来到另一条街。

这是怎么一个场景啊，许风看到的那个瘸子，疾步如飞，在大街上穿行，行人都纷纷避让，后面有个少年在追。

少年可能也就十三、十四的年纪，穿着一身很传统的青色道袍，他的眼睛、鬓角、须眉都带着冷漠，唯一颇具特点的就是耳朵特别大。

瘸子跑的很快，这让许风感觉他的腿瘸可能是伪装，就如同前世他楼下的哑巴说自己说话也是伪装一样，弄的小时候许风认为他是真哑巴。

那瘸子气息开始紊乱，他的速度明显开始上升，眼睛里出现血丝，似乎是动用了什么秘法，很快他就跟少年拉开距离。

许风这下有数了，那个瘸子就是江湖大盗朱行，少年则是那个下山历练的徒弟，不过这会没看见他师父。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瘸子见甩开了少年，刚松了一口气，在路的尽头，出来了一个道人。

道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许风观察到他鬓角的细纹，感觉实际可能不止。仙风道骨，身穿蓝色的道袍，戴着道冠，头发别在脑后，神色平静地堵住了瘸子的去路，眯眯着眼。

中年道人的呼吸很平静，几乎感觉不到气息，那双眸子让人看不到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风暴，令人不寒而栗。

瘸子看到中年道人，竟然不跑了，气息也平静了下来，刚想要张嘴说什么，那年轻道士从后面追了回来，正准备张嘴说什么。

就见这个时候，那个中年道人气息突然变得沉重，四周的空气猛的被吸入口中，接着一掌轰出，正打在瘸子的胸口上，瘸子没有防备，被一掌击中胸口。

只看到，那瘸子愣了愣，张口想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胸口的衣服完全破了，里面的血肉漏了出来，竟是被道人打出了一个血洞。那心脏连同肋骨的碎片跟稀泥一样从背后滑落，一直到地上，血染红了地面，引得路人一阵惊呼。

瘸子，或者说是赤手朱行，用手指了指中年道士，许风注意到了他的脸上似乎有些震惊和怀疑的表情，然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死人了！”

人群尖叫着四散跑开，师徒两人并没有反应。

年轻道人俯下身去摸索了一会，冲中年道人摇了摇头，中年道人的脸色更冷了，带着徒弟走了。

宋晴跟两个捕快很快赶了过来，看了眼许风，似乎很意外，拿布包着尸体走了。

石头已经吓傻了，要不是许风拽着他，他还在那愣神。

这天晚上，许风怎么也没睡着，看着老白头早早睡着，慢慢的爬起身来，动作很缓慢。

许风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顺着街边，猫着腰，往前走，他还记得朱行当时拐进了一条巷子。

许风跟老白头打听过，这里面有个废宅子，据说是以前有户人家闹鬼，逐渐没人住，荒废了。

平时这里没人敢靠近，许风猜测如果朱行没把偷来的那本书藏在身上，那就一定会藏在某个地方。

天空还是乌着，黑压压的乌云掩盖着月光，遮挡了无人看到的地方。

许风摸黑进入了废屋，已经许久无人，房屋都塌了，只剩下野蛮生长点杂草还见证着这一切。

首先想到的是秘籍被埋在土里，许风在院子里摸索着，明察之下，并没有看到土被挖开的痕迹，估计是不在里面。

许风的眼睛在疯狂寻找着可用的线索。

百病不愈，安得长生？

如今秘籍就放在他眼前，许风必须考虑这是否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重铸乞丐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许风眼睛看到了那倒下的门上的半个指纹，他看到了希望，许风扒开门，里面放着一个旧木盒子。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许风颤颤巍巍打开了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用油纸皮包裹着的书，油纸皮上画着许风看不懂的鬼画符。

透过油纸，许风看到书上写着三个大字。

“《长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