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之丝毫不惯她,直言道:“那便请回吧,银子返还过来”。
过手的银子哪有返还的时候,美妇这般忖着。
犹豫片刻,只好松口道:“算了,算了,今日我吃些亏好了”。
听到此话,李香君不由松了口气,她自是清楚这价钱要高了,但她左右不了此事,只能在心中暗暗祈愿。
王仁之摆了摆手,令她离开,这件事,还不值得他大动肝火。
待美妇下去,几人掀开帘子,进了舱室叙话,画儿也已醒来。
推开红木门,室内散有幽香。
王仁之先请了李香君,然后再坐。墨儿给二人倒了茶水。
李香君幽目之中,显有一丝疑惑,问道:“家父姓吴,名康宁,公子识的吗?”。
听后,王仁之思忖一会。
逐道:“前岁时,恰逢东林会约,我曾与吴伯伯见识过,亦在一起谈聊过。唉!只是未想伯伯落到这般田地,却不知会我们一声……罢了,不提这些了”。
微微抬眸,见李香君楚楚幽面,继道:“姑娘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吧”。
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巧事?李香君清目微怔,不由念道:“是啊,家中是有两位兄长的”。
继而低声道:“未想到公子与家父相识,这也算是……故人了吧”。
王仁之微微一叹,温声道:“自然是算的,姑娘是吴伯伯独女,便是我的亲人,你我日后用兄妹之称,莫要生疏了”。
李香君面色慎重,起身行礼,轻声道:“多谢公子抬举,如今妹妹不过是一个贱妓,万不能这般行事,脏了公子的声誉”。
王仁之轻轻摇头,清声道:“妹妹改日脱了奴籍便好,我东林党虽式微,但尚有一口气在,断不会令党人子女受辱”。
继道:“应天府同知钱大人是我党顶梁,其人清流正直、嫉恶如仇,改日妹妹脱奴籍,只需告诉他情况,用不了几日,妹妹身上奴籍便再无了”。
李香君轻眠红唇,犹豫不决,最后轻轻摇头,柔道:“劳哥哥操心了,妹妹过的很好,虽是贱籍,但也乐在其中。
况且,妹妹深受养母大恩,心中行不了这般违心事,若日后妹妹不能忍辱,再行此事也不晚”。
王仁之心中虽是心疼,但表面却不动,只是微微点头,道了句:“妹妹自有这般慎重考虑,哥哥便不再操心了”。
李香君抬眸看向王仁之,询道:“还不知哥哥高姓大名,贵庚几何”。
王仁之淡然回道:“姓王名仁之,字子斐,年岁十五,妹妹叫什么都可,但切不能生疏”。
李香君忽然一怔,口中念道:“子斐哥哥名作王仁之,那定是金陵县今岁案首了”。
杏眸流露一丝仰慕,微微蹲身,敬道:久仰哥哥大名”。
王仁之轻声道:“区区小名,不足为道”。
李香君真心念道:“这十里秦淮河畔,有谁末听闻过哥哥名讳。
皆闻金陵王氏有一小郎,年仅十五,便一举中试,写入金陵县史,为之记述,说句大名鼎鼎也不为过”。
言罢,李香君心中不由自嘲道:“这位哥哥是金陵王氏之人,这等家门与我这般……绝算是高攀了”。
李香君幽眸望向身前的少年,盯看其白净脸庞,道:“妹妹略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为哥哥解解乏”。
王仁之微微一笑,道:“既通文墨,便试比一番罢,也算添了趣味,妹妹觉得可好?”
李香君美目盼兮、盈盈一笑,微抬螓首,笑道:“房中无墨客,自是无趣,今日幸遇哥哥,便小试一番吧”。
……
一番诗词书画比试下来,二人皆不由连连惊叹,未想到对方有如此文采、造诣。
原来拙藏之学,竟都无存了。
王仁之神色微惊,眼前之人不过一位女子,竟有如此斐然文采。
琴棋书画暂且不说,单说这诗词辞藻,绝对胜过金陵半数的文人墨客。
李香君惊的不仅是王仁之的文采,更多的是他精通琴棋书画、诗词作赋的造诣。
但二人并未言语,只是默默执棋而下。
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夜渐渐深了,已入了戌时。
秦淮河畔——
此刻,一处灯火阑珊的岸边,王仁之眸子清净,微微拱手,道:“今日得见香君妹妹,是哥哥之幸事,若他日复回,再临秦淮河畔,一定拜访姑娘”。
言罢,与墨儿、画儿二人同乘了马车。
马车上,王仁之掀开了布帘,望向那支素白妙影,清声道:“妹妹,后会有期”。
“再见了,公子”。
“小女家住在媚香楼……秦淮河畔”。
李香君凝望前方隐现的身影,柔声细语。
第二日,清晨。
王仁之告别了李香君和金陵族人,并给柳氏写了书信,未做辗转,乘船沿京杭大运河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