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新年对闻家足够热闹,广州的局势则愈发剑拔弩张广州政府一位高级政府官员在政治斗争中遇刺身亡。
耸人听闻。
政治斗争中成败各凭本领高级官员死亡的事情并不多见,何况是遇刺身亡。
由此可见汪先生的首领位置并不稳如泰山。
上海离广州还远,褚韶华略作关注后继续调整给方将军的年礼。毕竟,上海重归方将军管辖端谁的碗,就得给谁拜年。
年前就是各种忙,商号里的过年的事全部都由褚亭办了褚韶华撒手不再管。褚亭也没什么意见,闻知秋是由胡少帅一手提携到市长位置胡少帅走后,上海重回方将军怀抱,闻知秋的市长位置依旧稳固如山。对于褚氏商行,这非常重要。
褚韶华身为市长夫人的政治责任要履行,她还有国外的公司要打理现在得庆幸西方人过的是圣诞,正好与东方的春节错开约一个来月的时间。褚韶华怀着身孕,也需要打理商业、朋友、政治上的一切礼尚往来。闻太太负责家族亲戚的年礼走动,除此之外,还有年下需要出席的各式酒会、聚会、尾牙等活动,再有闻家自己举办的酒会,闻春华都跟着忙里忙外瘦了一圈儿。
周雨闻春华过年都是要回家过的不可能在闻家过年,可是,年前闻家事务太忙,褚韶华不可能放周雨回去张罗周家的年事,拿着褚韶华的高薪,必需要为褚韶华的事情当牛做马了。
褚韶华亦从不亏待身边人,闻家年下有大宗采购,每个助理都有一份儿,愿意要东西还是折合成钱都可以,周雨这一份,闻春华直接让折合成大洋变现。然后,她跟母亲商量好了,年下娘家收礼也很多,那些补品果品什么的,她要带些回婆家做孝心。
闻太太自然答应。
闻太太还要负责家里一日三餐,给孕妇张罗一日六餐,适当进补。
褚韶华与闻知秋的第二个孩子生在六月初,闻太太生怕五月落地,因在民间有习俗,五月是恶月,孩子生于五月有些不吉利。闻太太不大信这些,但二孙子能在六月初落地,自然再好不过。
虽然不是女孩,令褚韶华有些遗憾,但整个闻家,似乎略作遗憾的只有褚韶华一人。
闻知秋高兴的为这个孩子取名一个歆字,闻歆。
歆,通欣。
可见闻知秋内心喜悦。
此时的上海已归广州政府管辖,去年刚登上广州政府最高领袖位置的汪先生因故辞职,广州军北伐,方将军大败。国民军进城的时间,褚韶华正在做月子,无力出门应酬。闻知秋身为市长,过去面见国民军总司令蒋先生,时刻做好下台准备。蒋先生只是在上海筹措了一笔军费后,就率兵北上,勉励闻知秋几句,并未对上海市政府做出什么特别指示。
甚至,蒋先生还在得知闻夫人刚刚得子在家休养后,让自己夫人送去一份贺礼。
闻知秋立刻成为官场传奇,这简直是历经三任军阀而屹立不倒的官场奇葩啊!
回家看过睡的小猪似的二儿子,闻知秋坐在床畔与妻子说了这次面见蒋先生的事,闻知秋放低声音,“蒋先生是宁波人,咱们老家苏州,蒋先生说咱们是同乡,提及上次在上海见面的事,言语间很亲近。”
褚韶华也声音很低,“广州那里多是广东人,国民政府的几个元老,也都是广东人。蒋先生想团结更多的势力,一定会倚重江南人。”
闻知秋点点头,“他与徐家、席家、江家、潘家,还有穆子儒他们,关系都很不错。”
“他有军权,人望不足。”
闻知秋道,“蒋夫人留在了上海。”
褚韶华轻轻的摇着扇子,六月做月子实在有些热,又不敢用冰,只能开着窗户摇扇子了。一把精巧的江南团扇,扇来几缕夏日暖风,褚韶华却不看好蒋夫人,“蒋夫人才干寻常,她帮不了蒋先生太多。”
“我们等等再说。”
褚韶华点头。
蒋夫人才干虽寻常,对于蒋先生交待的事很用心,还亲自过来看望,给闻家贺添丁之喜。蒋夫人正是青春年岁,不论是已经三岁能跑会跳的小闻韶,还是现在只知吃了睡睡了吃的小闻歆,都很喜欢。闻歆还太小,蒋夫人不敢抱,闻韶却很结实了,懂事的给蒋夫人递果子,还背了好几首诗,喜欢的蒋夫人抱他在怀里说话。
闻韶很有些童言稚语,总能逗得人大乐。
孙夫人孔夫人竟也托人自广州捎来贺礼,并短信一封。上面写道,估计褚韶华的产期差不多就在五六月之间,托朋友送来金手脚镯一付,愿孩子健康如意之语。
其实,宋小姐已经亲自过来贺过,两位夫人又有贺礼托人送来,可见两位夫人对褚韶华的印象很不如。一如褚韶华对两位夫人的看重,褚韶华令人吩咐把今年得的新书装了两份,一份给孔夫人,一份给孙夫人的。褚韶华的信就写的很长,上面写了许多她对一些书籍内容的看法,还有,她想给中山大学捐一批书籍,向孙夫人打听捐献流程,以及与中山大学的哪位先生联系云云。
相对于褚韶华月子里都能远程为闻知秋在广州刷一把好感,蒋夫人在上海的作为明显不够。当然,身为蒋先生的夫人,蒋夫人的身份贵重,便是褚韶华这位市长夫人都要退出一射之地。蒋夫人的娘家也由先前的一介小小纸商,跃升为上海知名商人。
褚韶华并没有急着向蒋夫人示好,先不说她与蒋夫人先前已有交情,不必露出迫不及待的嘴脸。何况,给人做小伏低、谄媚奉迎不是褚韶华性格,除非不得已,否则她一定会先保住自己的尊严,再去慢论交情。
身居上海的蒋夫人谨慎低调,更多的是与以往相熟的朋友做些来往,并未展开太多交际。
这对于蒋夫人而言,虽未有功,却亦无过。
不得不失,便是如此了。
待闻歆的满月酒后,褚韶华重出江湖,活跃在社交界。
大家对市长夫人真是服了,二婚嫁得如意,旺夫旺子更是罕见。闻家先前无子,自娶了这位夫人,三年得两子,令人羡慕。
今年春还有容扬从美国运回的一批物资,赶上战争年代,商号发笔小财。但,对褚韶华来说,更好的消息是,容扬以极佳的成绩被哈佛大学录取。
容臻请闻家人到南京路新开的饭馆吃烤小猪,庆祝容扬入学之喜。
褚韶华在电话里笑道,“原本我想请客,倒叫你抢了先。”
“我先请,然后你再请是一样的。”容臻的声音同样充满喜悦,容臻说,“这回也要介绍我的未婚夫给你们认识。”
“哪位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
“文先生。你的租客。”
褚韶华大笑,恭喜容臻。文先生租褚韶华宅子说来是一桩巧合,文先生已是文坛成名人物,三年前褚韶华有孕被蜈蚣咬了一口,疼痛难忍。因在孕中,止痛药都不敢多用,便是听助理读文先生的文章熬痛,文先生文笔辛辣,极对褚韶华的脾性,用褚韶华的话说,听到兴处便不觉疼了。
后来容臻回国请褚韶华帮着租房,文先生正因房子太大,想找租客分担房租,不过,他对房客要求较高,不能太吵,会影响文先生写字最好有一些文化,文先生宁可降低租金。后来,褚韶华介绍了容臻,归国博士,文先生立刻就答应了。
只是,褚韶华忘了介绍该博士的性别,女。
两人住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而且都是高收入人群,一个留学东洋,一个留学欧洲,也皆属高知人群。成为朋友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他们都是老家浙江,容臻老家嘉兴,文先生是绍兴人,让褚韶华说,老家的名字里就带着缘分。
容臻会烧一些地道的江南小菜,文先生也懂烹饪烹调。容臻偶尔煎美式牛排,文先生也会包东洋寿司。如果这两人成不了一对,那就有问题了。
褚韶华一直喜欢文先生的文章,虽与文先生交情不深,但都道文如其人,写出那样辛辣文章的人,内心定是有一团火。何况,文先生在文化圈一直名声不错,且与现下的文人喜好风流不同,文先生是出名的洁身自好。褚韶华也相信容臻的眼光,立刻恭喜容臻,夸容臻眼光好,与文先生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
待褚韶华的理性思维完全回归,还是问容臻关于文先生这把年纪以往有无妻室之事。
容臻说,“他与我一样,以前都有一桩旧婚姻。他先前定亲的那户小姐已经出嫁了。”
褚韶华最后一桩疑惑放下,笑道,“那这次算正式见面,有没有筹定婚礼的日期?”
“我们平时都忙,定在正月假期,先在上海举行婚礼宴请朋友同事,再到他老家举行一次传统婚礼。”
褚韶华笑,“理当如此。”
这一次的正式见面,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
容臻定的是包厢,以免被人打扰。容臻与褚韶华交情深厚,闻知秋虽是一市之长,向来名声不错,文先生写作时文笔辛辣讽刺,平时为人则细心温和,看得出很喜欢孩子。
因为算是亲戚间的正式见面,闻家举家出动,除了还在吃奶的闻歆在家由钱嫂子照顾,闻家人都来了。好吧,其实闻家也没几口人。
主要是介绍文先生给闻太太还有闻雅英、小闻韶认识,其他人早就彼此相识。闻知秋每年都会邀请文化界人士参加茶话会,与文先生相识。
大家说到容扬入学的消息都很高兴,闻太太自从听说哈佛大学是与剑桥大学齐名的大学后,就对容扬赞不绝口了。
褚韶华说,“你和文先生的喜事,可要写信告诉容扬。”
“我已经写信寄过去了。”
闻太太打听一回成亲的日子,说要准备给二人的结婚礼物。褚韶华说,“那边儿容太太他们说了吗?”这问的是容家在上海的另一房族人,算是容臻的族兄族嫂,也是褚韶华来上海的邻居。
“族兄现在还不理我,怪我先前逃婚,有失人品。族嫂说他们都来。”容臻笑着给闻太太续茶,一边说道。
“容老爷一向是这么口是心非的脾气,那一年五四运动,上海罢工罢市,容老爷还跑出去跟着。那会儿电车也不开了,人力车夫也不出来跑活儿了,他跟着队伍走出老远,天黑才摸回家,腿都走肿了。”
褚韶华一向风趣,逗的人哈哈大笑。
褚韶华还给容臻做的伴娘,说到另一桩令人嫉妒的事,市长夫人每次生产过后,不过二三年便能恢复苗条身段儿,简直令全上海的太太奶奶们羡慕至极。
当然,上围有所激增是难免,却更衬得市长夫人身段玲珑,引人注目。有一位男傧相,看到褚韶华脸都红了。
这一年的春天却是个血腥的春天,国民政府在去岁冬从广州迁往武汉,四月汪先生从法归国,复任政府主席。北伐的胜利令蒋先生威望大增,足可与汪先生分庭抗礼,蒋先生在南京另立政府,并于上海大肆屠杀,毫不吝啬的展示新军阀的血腥手段。
闻知秋不需要配合,但是,他必需袖手。不是为了政治前途,还因为,他背后是妻儿与老母需要保护。
乱世。
这就是乱世啊!
褚韶华开始减少社交。
但是,不论闻知秋还是褚韶华都需要有一个政治表态,前者的表态是在舆论界代表政府表示对蒋先生的支持,后者的表态是与浙江财团共同进退。
大席先生已经正式加入蒋先生幕僚团,褚韶华拿出与她工商协会副会长身份相符的资金,整个上海工商协会的支援资金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一个人有足够的生命经历,向已经过的岁月回首时,就会细微的察觉到那些过去的社会浪潮痕迹。然后发现,似乎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被这一浪潮裹挟,随之起伏翻涌。
这就是褚韶华对自身境况的认知。
上海开埠以来聚居了大量的商人,江浙因这片对外港口迅速繁华,不让京津。近百年的开埠史,江浙财团进行着金钱的积累,他们的势力已经足可以让他们选择一位政治上的代言人。
现在他们的选择已经很明了,就是这位脱胎于国民政府,身具江浙血统的新军阀,蒋先生。
褚韶华不能不附和财团的选择,事实上,她还得做出一幅支持欣赏的面孔来。不论是席家、潘家、徐家、江家,在陈会长还在犹豫的时候,这几家副会长已经达成默契,褚韶华会与她在商场上的朋友站在一起。陈会长想借武汉汪先生来保持对商会的控制权,姻亲潘家第一个反对陈会长的提议。
这个时候,褚韶华惊觉陈家失去了他在商界最大的盟友,而且,陈家必然会失去他在上海商界的首领地位。
陈家是如何失势的?
先是姻亲田家的上代掌门人田老爷子过逝,之后,会长之位落到陈会长之手。陈会长成为会长后,提携自己的女婿田大为工商协会副会长,有田老爷了余威,这项任命非常顺利。
田大会丢掉副会长之位是因为暴出买凶刺杀褚韶华之事,这实在太不得体,田大去副会长之职。席家立刻引江家坐上副会长之位。
田家还有交好的唐家,唐家亦是金融界大户,农商银行的总裁,唐家亦占一副会长席位。
唐家会丢掉副会长之位是因为贷出大笔钱款给周公子,后来,资不抵债,此事引发极大风波,唐家非但于农商银行总裁之位解职,副会长之位由席潘两家同推褚韶华上位。
褚韶华不认为自己在商界有站队的行为,可实际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因为志同道合。
事实上,回头想来。闻知秋娶褚韶华,是不是也代表着,闻知秋彻底的与田陈系斩断联系,正式与工商协会中的另一系交好。
所以,褚韶华任副会长后,闻知秋的市长之路无比顺遂。
胡少帅是因为与褚韶华的私交,方将军早便与闻氏夫妇打过交道,那么,蒋先生占据上海,闻知秋的市长之位稳固如昔,就是因为,他们自始致终都占在了最强势的江南财阀的队伍中,并已成为其中的中坚力量。
多么可怕。
真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操纵这一切。
褚韶华不知有没有人操纵,可是,在这数年人生中,她已做出了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褚韶华坐在廊下沙发里,阳光的温度令人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匆匆进来,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令褚韶华睁开眼睛,闻言至面前,双手递上一封请帖,闻言轻声,“小姐,陆大公子请您一叙。”
“陆大公子?”褚韶华反应过来,陆督军自三年前兵败离开上海,一直在江苏保有些许势力,去岁国民军北伐,陆督军彻底败北,据说去了天津,怎么陆大公子回上海了?褚韶华接过请柬的功夫已想明白,怕是想接陆家女眷北上。
打开请柬,字体刚毅,是陆大公子的亲笔,请褚韶华到茶楼喝茶的帖子。
捏住请柬的手微微用力,褚韶华问,“是谁送来的?”
“陆家管家。”
“与陆管家说,我必赴约。”
闻言拿帖子要回,褚韶华唤住闻言,“不知大公子回沪,咱家今天不是买了好几篓大螃蟹,你挑两大篓最好的,给陆管事带回去,就说重阳将近,请大公子尝尝。再挑两大篓,给宋小姐送府上去。我写两封短笺,一并送去。”
褚韶华晚上与闻知秋说了陆大公子请她喝茶的事,闻知秋也说,“估计是想接陆家女眷北上。陆督军已经没有军队在手,只是如今上海的政治形势有些紧张,却也无碍北洋一系。北洋已悉数没落,方将军也去了天津。”
“咱们准备一些土仪,最后再略尽些心力吧。”
闻知秋想到陆督军主政时期的上海也算稳定,陆家虽霸道,名声一直不错,更有许次长对他在仕途上多有照顾。闻知秋点头,“这是应当的。你见了陆大公子问一问,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事。他现在的身份总不及咱们便宜,就怕再有狗眼看人低,叫人恼怒的事,难免扫兴。”
褚韶华第二天赴陆大公子的约,到茶楼门口看到陆管事在等侯,见到褚韶华下车,立刻上前问候,亲自引路到包厢去。褚韶华问,“昨天不是定的春雨轩么,怎么改冬雪居了?”
茶楼掌柜顿时脸色尴尬,眼神带着恳求的看向陆管事。
陆管事道,“今早一来,春雨轩被人先用了,公子说眼瞅冬天就到了,冬雪居一样应景。”
褚韶华瞥掌柜一眼,并没说话,随陆管事去了冬雪居。
陆大公子与许大公子两人正坐在包厢闲话喝茶,见褚韶华到了,皆起身相迎。彼此寒暄两句,都请褚韶华上座,褚韶华道,“论年纪,陆公子你居长。我知你们是绅士风度,对我照顾。今天不一样,陆督军虽不在上海,也不能让别人说上海人皆势利。陆公子你请上座。”
陆大公子便明白褚韶华知晓换包间的缘故了,陆大公子并不拘泥,便在上首坐了,洒脱一笑,“这也难免,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果不是不能得罪的人,估计掌柜也不会调换包间。”
掌柜连赔不是,其实他主要是不晓得陆大公子请的人是市长夫人,不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陆大公子的包间换了啊。
掌柜亲自呈上八碟红巧茶果,奉上一壶新泡的祁门红茶,方恭敬退下。
褚韶华要抬手倒茶,许大公子先提了茶壶倒了三杯茶,陆大公子将第一杯递给褚韶华。褚韶华曲指轻扣桌面两下接过,嘴里连忙问陆督军许次长可好,陆大公子道,“虽则兵败,幸而保得性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好在如今是内战,说到底,彼此并无深仇大恨。”
许大公子说,“还得多谢你,回家听我妈她们说,这几年多亏你时时照应。”
“这有什么照应不照应的,方将军胡少帅都与你们有旧时交情,只是你们领兵在外,女眷们难免记挂。知道你们都平安,家里也就放心了。”褚韶华并不居功,陆许二人却更是承情,不论别事,陆家兵败退出上海,只看如今一个小小茶楼掌柜都这般势利,便可知家人要面对何等样嘴脸。便是深居简出,倘不是有褚韶华这位市长夫人时时照应,怕也要受人欺负的。
二人先恭喜闻知秋高升的事,又恭喜褚韶华得子之喜,陆大公子道,“你一向与人为善,必有后福。”
褚韶华笑笑,问他们的打算。
果然,陆大公子道,“这次我和煜弟南下,是奉父亲和许叔之命,接老太太和许婶子他们北上天津团聚。”
褚韶华问,“可有再入仕途之意?”
陆大公子笑着摇头,“还是算了。”
褚韶华想到上海形势,也便未曾多劝。
陆大公子倒是有事相托,陆许两家在租界的宅子,想托褚韶华出手。陆大公子道,“你一向眼光精准,如果有合适买家,价钱合适就都卖了吧。家父与许叔之意都是想在天津居住。”
褚韶华应下此事。
三人又说了些事,陆大公子道,“你现在必然事忙,就不多耽搁你了。待有空到天津,一定要知会我们一声。”
褚韶华笑,“那是一定的。”又问陆家回天津的时间,陆大公子说票定在五天后,也就是收拾收拾细软便北去天津了。
褚韶华说要过去相送,陆大公子知褚韶华性情,并未推辞。只是心下暗想,当年陆家主政上海,闻知秋其实有机会竞争市长之位,结果,陆家仍是支持周市长上位。如今看遍上海滩,对陆家事尽心尽力的,却是褚韶华。
说来,陆家对闻家,当真有愧。
三人一起下楼,陆大公子请褚韶华先上车,车夫拉开车门,褚韶华忽然转身看向陆许二人,沉默片刻,褚韶华认真的说,“在这样的乱世,其实大家都想为国家找一条新的道路。不管怎么说,这一笔一笔,终会记入史册,千百年后,有人翻开这段历史,会看到你们曾经为国家流的血。”
陆许二人尽皆动容,陆大公子早生华发的鬓角在阳光下微光轻闪,他笑了笑,感激的看入褚韶华的眼睛,“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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