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章 才能(1 / 1)石头与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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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苹险丢了的事,陈家虚惊一场倒是宋苹着实受了惊吓当天就有些不大舒坦,陈太太就没让她干活儿回屋歇着去了。褚韶华煮了一碗热辣辣的姜汤给她端过去吃。当天发了汗也没什么大事。

魏太太听说这事,还过来带着果子瞧了一回宋苹,同陈太太打听了到底是个什么缘故,陈太太道“就是孩子出门转了向,这北京忒大我也是现下还觉着咱们胡同是南北向哪。”

“不是南北向么?”魏太太道。

魏金说,“妈,明明是东西向啊。”

魏太太也不在乎东南西北的反正外头的事有当家的,家里有什么跑腿的事她都是差闺女去办用不着她出门她也不怕丢。宋苹没好说她也觉着胡同是南北向的褚韶华端来茶水给魏太太母女俩吃宋苹就说起她出门遇着罗刹鬼的事儿魏金倒是挺赞同“我见着那些个红眉毛绿眼睛的罗刹也很害怕,我都是紧紧攥着大顺嫂子的手,不敢正眼瞧他们。”

宋苹深觉遇着知音,“可不是么,特别吓人。”

褚韶华真见不得这等胆小的,她说,“这有什么好怕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我看那些个洋人也挺和气的。就是相貌跟咱们不一样。”

魏金由衷的说,“嫂子你胆子大。我跟我娘说,我娘也觉着害怕来着。”

褚韶华真不明白这些个人咋这样胆小。

魏太太见宋苹没什么大碍,就别拉起闲呱来。褚韶华拿了菜篮子准备去菜场买菜,魏金过来时就拎着篮子的,跟褚韶华一起去。魏太太千万叮嘱褚韶华,“今儿个侄媳妇瞧着金姐儿些,可千万别叫她买羊肉了。只要派她买菜,她就回回给我买羊肉,吃得人上火。要是有牛肉,买些来倒罢了。”

魏金揭她娘老底,“娘你上火还一顿吃仨羊肉饼哪。”

魏太太很自然地说,“我那不是怕吃不了糟蹋嘛。”又纠正闺女,“怎么又叫娘了,北京得叫妈。”

魏金立刻换了北京口音,说她妈,“我知道今儿个买牛肉,妈你就放心吧,这我能忘了。”

魏太太心说,你可没少忘。魏金是家里大闺女,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都夭折了,到魏金这儿是第一个平平安安活下来的孩子,魏太太格外疼这个长女些,魏金也不似寻常乡下女孩子,比哥哥弟弟的低一等,干在前吃在后什么的,在魏家是绝对没有的。都是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魏太太因绑架后遗症,来北京也不爱出门,儿子去上学,她就派闺女负责采买的事,所以,魏金总是按自己口味儿来,只要是她去菜场,回回买羊肉,把一家子吃的上火。

魏太太受不了了,跟她提提意见,她还装一去菜场就失忆,仍是买羊肉回去。魏太太就托给褚韶华了,待褚韶华和魏金一人拎个篮子去菜市场。宋苹说,“魏婶子,牛肉得比羊肉还贵吧?

“没买过,也不知道。没事儿,反正买了也是他们爷儿几个吃,我是不吃的。”魏太太一幅高风亮节的模样,坐炕儿头上摆着手说,“要光我一人,我每天窝窝头就能过。可家里这爷儿几个,没一个叫人省心的,一个比一个馋,不依他们又不高兴。哎,只得如此了。”说着她还叹了口气。

待褚韶华魏金去了菜场,看过宋苹,魏太太就回家收拾去了,上午都是不得闲的,她还得做娘儿俩和柜上的午饭。再者,家里还有许多家务要收拾。

魏太太一走,宋苹说,“姑,这魏太太挺节俭的啊?”

“听她说哪。没闻着一身的油饼味儿,定是大早上的又去胡同口儿的早点摊子吃炸油饼喝豆腐脑儿了。”陈太太是把魏太太看的通透,道,“成天介说自己节俭,你瞧瞧她这来了北京,听说每天介去胡同口儿吃早点,从不在家自己做。她也就做做中午晚上的饭罢了,这来北京才几天,她那脸就圆了一圈儿,都是吃肉吃的。魏东家这份儿家业,早晚得给她吃净了。”

宋苹深以为然。

若褚韶华听到姑侄俩的话,定要不以为然的。魏家又不是刚起家那会儿得处处省着,人家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就是赎魏太太的几百两银子,魏东家连个磕绊都没打就拿了出来。眼下吃饭能花几个钱,只要魏东家有本事,魏太太的福在后头哪。

其实,就是在陈太太宋苹姑侄俩眼里的魏太太的不过日子,无非就是早上去胡同口儿吃个早点,再买些稻香村的好点心罢了。魏太太一样得在家里收拾家务,刷锅做饭。而且,魏太太这人很有些小狡猾,她见着陈家在院儿里种了下应季的菜蔬,她过来打听都是哪些种子,然后第二天叫闺女跟褚韶华去菜市场时一起买了。买回来自己又不大会种,还要请教宋苹,宋苹甭看现下长了些心眼儿,跟魏太太比的还差些,叫魏太太三忽悠两忽悠的,非但把魏太太家院儿里的空地都给她家翻了出来,还把种子给她家种上,水浇好。干完这泡活儿,魏太太就给了宋苹两块稻香村的栗子酥。

魏太太给宋苹些吃的,又里外里的在陈太太跟前赞宋苹勤快,性子好,这姑侄俩硬是叫这么个智商不高的魏太太给哄住了。

而且,褚韶华发现,魏太太还很懂欺软怕硬,像魏太太,有什么自己干不了的活儿,她就来找宋苹。要是有什么难解决的事,她就来找褚韶华。褚韶华心说,魏太太这除了嘴馋外,很是不傻呀。

褚韶华把魏太太这事跟大顺哥说了,把大顺哥笑的不成。

褚韶华轻推他一记,“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妇道人家这心眼儿也挺多的啊。”

“这话说的,我们脑子就比你们男人笨还是怎地?”褚韶华问丈夫,“大顺哥,我看北京城里洋人不老少,咱们铺子有洋人过去买东西不?”

“有啊。”

“那他们说话,大顺哥你能听懂不?”

陈大顺笑,“这事儿吧,其实听不大懂,但也不影响卖货。”陈大顺就跟妻子说了这里头的诀窍,“其实买东西无非就是挑货议价,专门学几句这种简单的就行。我会好几国买东西的话哪。”

陈大顺说的并不做假,据陈大顺说,北京城里的洋人也不是一国的,有英国美国这样的还好,都是说英文,法国人多是说法文,意大利人则要说意大利语,再有日本人相貌虽与中国人一样,可说话是说日本语的。陈大顺专门学的卖东西的洋话,起码会说四国语的。褚韶华来了精神,叫大顺哥说给她听听。

褚韶华平时便是个嘴巴乖巧的,大顺哥说几句洋文,她竟能学的差不离。陈大顺直说,“可比我当初学的快,我当初都是拿汉字记上,时不时就要背一背,时间长了,才熟了的。”

褚韶华笑,“我小时候学说话就很早,别的孩子得一周才开口说话,我十个月时就会叫爹娘了。”

褚韶华喜欢跟大顺哥打听些外头的事,外头剪辫子的事,还有外头做生意的事。陈大顺与褚韶华这对小夫妻,自打成亲时就好的一人一般,平日间只在在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陈大顺同褚韶华道,“其实洋人好应付,就是这洋话,学个三四种买东西用的话,也就够了。那些说方言的才愁人哪,山西、陕西、山东、河南,这些地方的话还好听懂一些,唉哟,那些个南方人,有些个不会说北京话的,上来就跟你说他们的家乡话。他们南方话还特别不一样,四川话很好懂,湖南湖北的话就够叫人听不懂了,江浙话更难听懂。要是做生意,这些地方的方言也都要懂一些。”

褚韶华感慨,“要不说做生意不容易哪,就是柜上的伙计,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当的。”

陈大顺笑,“熟悉了也就好了。”

褚韶华跟丈夫说,“大顺哥,我知道咱家的俩铺子在哪儿了,以后别叫伙计来提饭盒子了,我送过去就成。不然,要是赶上正忙的时候,还得分派出人手过来拿饭,也耽误事。我送去是一样的。”

陈大顺还担心说,“你可小心些,别走丢了。”自打宋苹险些走丢,陈大顺也挺担心他媳妇。褚韶华白丈夫一眼,“我什么时候走丢过?”就是宋苹,不是褚韶华瞧不上她,就走丢了一回,从此便落下个不能出胡同的毛病,说是一出胡同就脑袋发懵。这等无能之人,也是褚韶华平生罕见了,要褚韶华说,丢一回可怎么了,不是没有走路容易走迷糊的人,那种天生不记路的人也是有的。难道丢一回就吓着了,正因丢了一回,才该多出门走一走,多走走不就知道了!

宋苹倒好,吓的不敢出门了。

褚韶华不是瞧不起笨人,她是真心瞧不起怂人。

褚韶华不怕出门,她每天出门采买,还颇有成果,给家里做了回生意。倒不是铺子里的生意,是家里带来的粮食生意。既有小麦又有玉米的,都是好粮食。褚韶华她们打老家带来的,自家吃也吃不完,何况,粮食这东西,年年有新粮,放陈了价钱也会跌。褚韶华每天去菜场买菜,她是个爱逛的性子,就是菜场也挺爱溜达,就见着那卖米面的地方都是一袋子一袋子的面粉,袋子上还印着面粉厂的地址。褚韶华是个有心人,见就是北京的地址。

她跟那卖米面的老板打听了一回,知道是个大厂子,还是洋机器磨的面粉,比老家那石磨磨出来的面细腻多了。褚韶华把这地址记下,让大顺哥有空去瞅瞅,家里带来这么些个粮食,能出手就快些出手,压成陈粮可就没价了。

陈大顺倒是想去,偏生一时间没空。陈二顺有空,可就一张嘴好使,干实事很不中用的。褚韶华一向看不上这个小叔子,她干脆拿私房钱买了包老刀牌儿的香烟给那米面铺老板,细说了她这事儿,就说现在家里有些粮食,想问一下价钱。做生意的人,何况又抽了褚韶华给买的烟,褚韶华又是这么个伶伶俐俐的模样,那老板就与褚韶华说这家面粉厂在城里也有粮铺,指点着她让她过去打听。

褚韶华就这么着,三下两下的,谈好价钱,回头跟婆婆商量。

陈太太道,“这价钱倒还成,咱们这也是一等一的好粮食了。”她到底是个没主意的,悄悄问褚韶华,“你觉着这生意如何?”

褚韶华道,“价钱不错了。眼瞅就要麦收,一旦今年的新麦子下来,咱们这麦子就成陈的了。妈,等爸和大顺哥回来后问一问他们,要是他们也觉着成,咱们就把这些粮食卖了。现成拿钱。”

陈太太想想,也是这个理。

待男人们傍晚回家,陈太太让褚韶华把这事跟当家的说了,陈老爷寻思了一回价钱,满意的说,“挺划算的,老大家的,这事儿既是你联系的,就你来办吧。”

褚韶华当下便应了。她也没急着把粮食出手,还悄悄去那面粉厂瞧了一回,打听一二,又说好现钱结算,让面粉厂自己派车过来拉粮。直接就把自老家带来的两仓粮食都出手了,北京城买东西方便,米面市场上都有。就算留下玉米麦子的,这里也难找个石磨来自己磨面,索性都卖了,拿钱实惠。

把粮食生意料理清楚,褚韶华把钱交给婆婆,晚上公公回家,她一五一十的报了账。拿出面粉厂给开的收据,放到公公跟前儿。陈老爷瞧了一回,点点头,问褚韶华,“这做生意,就得打听消息。打听面粉厂的事儿,可有什么花销没?”

褚韶华见公公这么问,她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并没瞒着,就说了,“当时想细打听面粉厂,我跟大顺哥说了,大顺哥给我钱,叫我买了包老刀牌儿的香烟给那米面铺的老板,这才打听了面粉厂的来历。后来,我去面粉厂,因有些远,就叫黄包车去的。在面粉厂外打听那厂子的生意,也用了包烟。要说花销,就是这些了。”

大顺哥很坦然的背了个“指点媳妇买名牌香烟”的锅,陈老爷让陈太太拿了五钱银子给了褚韶华,说,“卖粮是公中的账,不能让你们小老口儿垫钱。”

褚韶华不好拿这个钱,那两包烟也没这么贵。陈太太先说了,“啥烟这么贵啊?”五钱银子当家抽一年旱烟都够了!

陈太太这样话,褚韶华就更不好拿这钱了。

陈老爷瞥这婆娘一眼,与自家这蠢婆子道,“你要是能给家里张罗生意,我也给你五钱银子买烟。”陈老爷向来公私分明,同褚韶华道,“拿着吧,多也多不了几个,多的是给你的辛苦钱。”

“爸,那我就收下了。”褚韶华便俐落的收了这钱,心下很高兴,唇角也翘了起来。当然,在婆婆眼前,也不忘把这钱给大顺哥收着。

陈老爷也挺欢喜,打发小两口回去歇着了。陈太太真叫一个看不上褚韶华见着钱那高兴样儿,嘀咕道,“真个见钱眼开。”见着银子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陈老爷心说,你见钱倒不眼开,儿媳妇里里外外的忙活,还把从老家拉来的两仓粮食给卖了,给家里赚了钱,就给儿媳妇五钱银子,不叫儿媳妇往里搭钱,看你这急的,俩眼珠子都要急出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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