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山一怔,循声望去,就见韩玉莺一脸秋霜的站在那边,望着柳玫嫣,冷冷的道:“公主,你以前闯过江湖没有?”
柳玫嫣美目眨了眨,答道:“我五年前随义父来到中原,一直住在柳家堡,并未出过远门。”
韩玉莺鼻子一哼,说道:“江湖波云诡谲,血雨腥风,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没点真才实学,光凭脸蛋漂亮可不好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怜香惜玉的!”
话说得很刺耳,众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头,均觉韩玉莺这话道理虽对,但实在不太好听。
柳玫嫣听对方语中带刺,心中颇感不快,但她毕竟出身王室,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惯与人拌嘴,遂心平气和的道:“多谢女侠提醒,玫嫣在回疆时也曾拜过名家为师,多快的马也骑过,多硬的弓也拉过,七八个汉子也近不了我身前,虽不敢以高手自居,但自信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韩玉莺微笑道:“我相信公主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质,否则也不会摆擂招亲,只是今天的比武大会被我们李大哥一搅,令公主未能大显身手。”
柳玫嫣道:“女侠的意思是?”
韩玉莺道:“既然大家都是学武之人,那就不要忸忸怩怩的,我想跟你比划两下,验验你的武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柳玫嫣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我输了好不好?咱们不要比了吧!”
韩玉莺将头一昂,道:“非比不可,我是镖局联盟里最不济的,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的话......”
见对方一再咄咄逼人,柳玫嫣也不禁有些上火,转头望向李乐山,道:“李大哥,你看这......”
李乐山知道韩玉莺性子上来,天王老子也没辙,只得道:“柳小姐莫怪,这位韩姑娘并无恶意,她是我义兄华天雄的师妹,镖局里会武功的女孩子太少,她见到你自然心生好奇,想试试你的身手,我看此事也无不可,你二人点到为止,谁也不准伤到对方!”
韩玉莺道:“就是嘛,我们以武会友,只要你肯下场,无论胜负,我都欢迎你入伙!”
到了这个份上,柳玫嫣也无法再推辞了,同时她也对韩玉莺充满了好奇,想看看她的武功究竟如何,于是点头答允道:“既然如此,那玫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盼韩女侠能手下留情,别让玫嫣输得太难看了!”
韩玉莺哼道:“那倒也言之尚早!”
柳玫嫣转头对柳宗棠道:“爹,我回房取我的剑,麻烦您老人家把他们带到后院武场!”说罢对众人一福,飘然而去。
柳宗棠自始至终一直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未发一言,似对柳玫嫣极有信心,当下招呼道:“诸位,请随老夫来!”
众人跟着柳宗棠出了前厅,绕过一片花园,到了一片空旷的院场,广有数亩,细沙铺地,正是柳氏父女平时练功的地方。
过不多时,就见柳玫嫣携剑而来,她特意换上一身红色短衣劲装,娇艳中更显英姿飒爽,柳玫嫣来到李乐山面前,说道:“李大侠,等会我和韩女侠比武,请你在旁边做个公证好不好?”
李乐山点头道:“那李某就勉为其难了,只是你们若比兵刃的话,这个胜负......”
柳玫嫣道:“李大哥有什么顾虑吗?”
未等李乐山答话,韩玉莺已明其意,接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兵刃上占她便宜的!”
柳玫嫣却不明白,诧异的望着韩玉莺,就见韩玉莺将宝刀一抽,说道:“此刀名曰‘倾城’,乃精钢融合天上的陨石所铸,任何兵刃都难当其一击,不过公主你不必担心,待会若是我的刀碰断了你的剑,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柳宗棠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好厉害的女娃娃,果然后生可畏,闺女,你不是一直想见高手吗?如今高人就在眼前,你还等什么呢?”
原来柳宗棠护女心切,眼见对方口出狂言,当即顺水推舟,催着柳玫嫣抓住机会赶快开始,柳玫嫣很是爽快,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玫嫣就班门弄斧,向女侠讨教几招吧!”
柳宗棠是西北一带的武林大豪,手下保镖庄丁无数,听说这边有比武可看,所有人全闻讯赶来,一时间偌大的院场人头攒动,除了中间的一片空地外,四周围水泄不通,人缝中都能挤死蚂蚁。
二女在场中相对而立,互道一声“请”后便拉架势,斗在一起。李乐山凝目细观,柳玫嫣不但轻功无双,剑法亦有独到之处,长剑挥洒,圈起点点白花,配上她曼妙的身姿,真好似漫天飞雪,飘洒而下。
柳玫嫣生于塞外新疆,莽莽大漠中不知隐僻着多少高人异士,其中最为神秘的当属天山雪姥,那天山雪姥人称陆地神仙,根本不问世事,柳玫嫣的父王多次携重礼登门,就为了让对方收柳玫嫣为徒,一开始天山雪姥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后来见到柳玫嫣本人,立时为之惊叹,想不到俗世中竟有如此美质奇葩,于是破例将她收入门下,传授了柳玫嫣独步天下的轻功和一套大漠飞霜剑法。
眼见对方剑招精奇,韩玉莺也不敢托大,宝刀奋起,只见全场寒光激射,朔风虎虎,漫天雪花都被这股狂飙吹得无影无踪。
柳玫嫣一惊,浑没料到这么一个娇嫩的女孩子能使出如此霸道的刀法,一时间竟有不支之感,情急下忙施展平生绝学,只见她身形一飘,如凌波仙子般御风而行,出招时而迅猛,时而轻柔,将三十六式飞霜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套剑法乃是天山雪姥为柳玫嫣量身打造,奇正相谐,刚柔并济,威力不在中原任何剑法之下。而韩玉莺同样以招术见长,她尽量不与对方的长剑相碰,只在层层剑影中左冲右突,盘绕周旋,实在躲不开时才用刀背轻轻一挡,避免将对方剑身损坏,但这样一来,她刀法中的很多精招就难以发挥,无形中已吃了大亏。
二人针锋相对,战有四十余合,看得人群彩声如雷,掌声不断,为两个年轻的女郎一齐鼓劲。
关小兰见她俩互有攻守,不分轩轾,遂对傅少峰低声道:“真想不到,这位公主貌比天仙,身手还这么好,能与韩姑娘斗这么久而不败,实在不简单!”
傅少峰道:“你觉得她俩谁更高明一些?”
关小兰摇头道:“我不知道,她俩看上去旗鼓相当!”
傅少峰道:“表面上看是差不多,但你要知道,韩姑娘因为心有顾虑,每次都以刀背而非锋刃去触碰对方的宝剑,这种打法大违技击之道,若非她刀法精深,绝不能如此从容!”一句话说得关小兰豁然明了,连连点头。
转眼又斗了二十余合,柳玫嫣见自己这套飞霜剑法已使过两遍,仍无法占到便宜,心中不禁焦躁起来,这一来剑招微乱,已不如方才那般流畅轻灵,反观韩玉莺却不疾不徐,越打越显沉着,眼见柳玫嫣一剑发出,收招稍缓,韩玉莺瞄准时机,翻腕一刀,削落了她剑柄上的缨红剑穗。出手之快,柳玫嫣竟毫无察觉。
李乐山看在眼里,此时本该宣布结果,但他碍于柳氏父女的情面,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柳宗棠很有风度,当即高声道:“玫嫣,下来吧,你已经输了!”
柳玫嫣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剑穗正挂在对方的刀尖上,不禁俏脸一红,颇感尴尬。
韩玉莺道声承让退在一旁,眼波流转,不住的瞟向李乐山,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就像一个女子在精心打扮后等着良人的夸赞。
柳玫嫣胸襟本宽,对一场胜负并不太过在意,但此时眼见韩玉莺得意洋洋的样子,一时也激发了少女争风的天性,说道:“好,韩女侠刀法如神,玫嫣甘拜下风,但不知其它方面女侠还有什么高招?”
韩玉莺一愣,说道:“你还想比什么?”
柳玫嫣道:“咱们三场定输赢,第一场兵刃是你赢了,接下来咱们比比暗器和轻功!”
韩玉莺浑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一时抓耳挠腮,踌躇不决。
李乐山笑道:“如此甚好,本来武学一道就包含很多方面,样样精通者才称得上真正的高手!”
他这么一说,韩玉莺也无法推却,遂点头道:“比就比,你划下道吧!”
柳玫嫣沉思有顷,开口道:“诸位,你们哪位身上带着制钱?请借三枚一用。”
人群中立时有庄丁递过来三枚圆形方孔的通宝铜钱,
柳玫嫣接钱在手,又命人取来一碗水和三枝香,只见她将水洒在地上,跟着俯下身子,搓土成泥,敷在制钱表面。等将三枚铜钱的方孔都用泥土封住,再将那三枝香并排插在地上。
待一切做完,柳玫嫣起身道:“我在五十步外将铜钱掷出,用袖箭将孔中的泥土射去,最后这三枚铜钱还要套在这三支香上,钱落而香不倒,只要有一点闪失,就算我输!”
全场除了柳宗棠外,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李乐山知道柳宗棠暗器如神,乃父如此,柳玫嫣自然可想而知,但要说于五十步外飞钱套香,箭射钱孔,况且还是一手三发,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若说是柳宗棠本人,数十年功夫炉火纯青,倒也不无可能,但柳玫嫣如此年轻,难道也有这等造诣吗?
见众人面露疑色,柳玫嫣笑道:“大家瞧仔细了,玫嫣献丑了!”
说完拿着三枚铜钱,从地上插香处开始,迈步走出五十步远,此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见柳玫嫣手捏铜钱,朝这边微微瞄了瞄,跟着皓腕一挥,将三枚铜钱同时抛向空中,跟着嗖嗖嗖三支袖箭接连发出,疾向那三枚铜钱射去。
众人齐举目观瞧,就见半空中光线连闪,三支袖箭划空而过,而三枚铜钱却未受半点影响,仍沿着原先的轨迹飞去,待三钱落地,均不偏不斜,稳稳的套在三枝香上,毫厘不差。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很多柳家堡的庄客也是头一次见到柳玫嫣显露绝技,无不手舞足蹈,大呼过瘾。有人过去将三枚制钱从香上取下来,野人熊焦猛凑近一看,每枚制钱正中果然都有个径达一寸的圆洞,显是遭袖箭所致。焦猛大指一竖,叹服道:“柳小姐,俺今天算是开眼界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玫嫣腆颜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若是我义父的话,可在百步外同时套中五枝香哩!”
众人闻听更是一片哗然,韩玉莺震惊的望着柳宗棠,脱口问道:“老爷子,您究竟是如何练到这等境界的?”
话一出口,那边傅少峰眉头微微一皱,韩玉莺也立时醒悟过来,须知对于武林中人来说,练功的法门就如家底一般,无不视同拱璧,除非磕头拜师者,旁人岂能随意开口询问?
但柳宗棠却不以为忤,捻须微笑道:“跟你们说说倒也无妨,别人学打暗器,都是单纯的练习手法,腕力,我则不然,我是先练眼,后练手,一棵树上有多少叶子,我必须数得完全不差,有了这等眼力再去打暗器,自然手到擒来了!”
野人熊焦猛挠着脑袋道:“就这么简单?”
柳宗棠哂然一笑道:“简单?记得那时候跟着师父学艺,我从早到晚只坐在树下抬头数叶子,眼睛花了、脖子僵了,仍然不准停,那段日子我连睡觉做梦都在数叶子,那滋味可实在不是人受的,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李乐山插口道:“以李某之见,这种方法不只是练眼力,更是消磨心性,只有心如止水,才能真正学好暗器。”
柳宗棠目露赞许地道:“对极了!我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才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把心彻底静下来!”
关小兰皱眉道:“可是这也太枯燥了,您当初练了多久?”
柳宗棠叹道:“十年!当年老夫足足花费了十年的工夫,才算把眼力练成!”
众人骇然相顾,韩玉莺咋舌道:“我的天!若是叫我整天对着一棵树,除了数叶子外什么都不干,别说十年,恐怕一天都受不了。公主,你也数了十年吗?”
柳玫嫣听完摇了摇头,但笑不语,柳宗棠道:“我只让她练了半年就停止了,一者是她生性喜静,进度比我要快得多,二者也是这法子太过摧残人性,我可舍不得叫她吃这等苦!”
韩玉莺啧啧咋舌,看着李乐山道:“李大哥,你能把一棵树的叶子数清吗?”
李乐山笑道:“等哪天我试试看。”
柳宗棠笑道:“劝你别自找苦吃了,你跟这位韩姑娘都不是这种人,话题扯远了,咱们还是谈谈她俩的比赛吧,韩姑娘,轮到你了,你要是也能把暗器打到这个地步,这场就算你赢!”
韩玉莺讪笑道:“前辈别开玩笑了,小女子甘拜下风!”
这韩玉莺虽然刀法凌厉,却未在暗器上下过太多功夫,身上连镖囊也没有,无奈下只得拱手认输,但她也确实心服口服,柳玫嫣这手绝技莫说韩玉莺,即便是傅少峰李乐山等人,也自问力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