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的巡察车,驶过满是梧桐树的街道,秋风萧杀,整个世界被包裹在凄冷的阴郁之中。
陈彤聚精会神的开着车。
对于坐在副驾的这位年轻、清秀但是残疾的少年,她保持着应有的同情心和出于职业性的关心。
但仅此而已。
这只是一个案件的当事人。
这个宁川大好年华,却身体残疾,人生一片灰暗,只能靠着算命这种欺骗人的并不光彩的职业生存,并不讨她的喜欢。但也说不上厌恶
她只需要将他带到巡察局,录好笔录。
不想多费心思。
她的心思在案件上。
如何揭开案件各种蹊跷的表象,尽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巡察探员,是她心思所在。
只是,不知怎的,自从上车,她就有一种被人从右边窥视的错觉。
她下意识向右瞥了一眼。
没有任何异常。
宁川安坐在副驾驶,两手握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像一只乖宝宝。
陈彤暗自舒口气,瞎子怎么可能看人。
也许最近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此刻,宁川看似人畜无害。
其实,他的意识悬浮在车中,与陈彤仅仅有几厘米的距离,正肆无忌惮的怼到女孩的脸上。
女孩脸上细嫩的绒毛散发着青春处女特有的幽香,让他心旖神摇。
一阵震动铃声响起,
陈彤放在挂架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宁川意识凑上去仔细看,手机显示收到一条信息:
“彤彤,嫌犯赵权神智恢复清醒,我们正在审问。他供认出,并不认识幸存者宁川,宁川只是凑巧出现在秋日餐厅。经过测谎仪测试,他的口供真实可靠,相关调查资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点。所以,你在路上给当事人做一个简易笔录,如果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一致的话,不用带到巡察局来,送他回去即可。局里人手紧,办完赶紧回来。”
“调查将从另外的角度切入,从现有掌握的情况看,宁川仅仅是个幸运的盲人,和案子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
陈彤靠边停车,仔细看了短信。
再转头看了看宁川瞪着两个硕大的眼白,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对周边发生一切一无所知的样子,
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怜悯和愧疚。
她打开车门,引着宁川走进路边的小笼包店,找好位子,给宁川点了一笼包子,一份豆腐脑,从公文包掏出几页纸,一支笔。
柔声说,
“宁先生,很抱歉这么早就把你请出来,但没办法,这是公务。现在事情基本搞清楚,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走走程序。然后我送你回家。这个案子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宁川点点头,在椅子上坐挺身子,伸出手,准确无误的从桌子上筷笼子拿起一双筷子,熟练的褪去薄膜,然后精准的夹起一个包子,放在嘴里,另一只手端起豆腐脑,来一口,张开嘴,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陈彤手里拿着笔,失神一般的看着宁川一连串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动作,不得不承认心中有被震撼到。
她知道,一般残疾人都会勤学苦练生活技巧,从而使自己不至于拖累人。但自强不息到了潇洒自如的地步,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由得对宁川产生一丝钦佩。
这个盲人有点不简单。
回过神来,陈彤开始笔录。
结果没有什么意外,通过询问宁川,她确认宁川和高中生赵权并没有交集。
和负责案子的陈探长反馈的信息一致。
整理好笔录,她心中松了口气,愉快的将自己点的早餐匆匆吃完,
“走吧,我送你回家。”
谁知,刚要站起,她就迷惑的看到,
宁川突然伸出手,伸向她的脸蛋。
如果片刻之前,看到这样无礼唐突的动作,她会厌烦
甚至有些生气。
但此刻却并没有半点怒气。
宁川只是盲人而已。
不知不觉,她对宁川的态度宽容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个有趣的盲人帅哥的态度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她很好奇,好奇宁川这些奇怪的动作要干什么?
只见宁川手自然的伸过来,手指轻轻触碰陈彤的脸颊,轻微的触感,竟然在陈彤脸上荡起浅浅得酥麻的涟漪,让她的好奇更增强了几分。
这时,宁川摊开手掌,两根干净、纤细的手指捏着一粒米粒,微微笑道,
“你脸上沾了这个。”
陈彤脸上一红。
这是她的一个不好的习惯,吃饭脸上容易沾饭粒。
在家时哥哥给他捏饭粒。
谁知,今日在外面出了丑。
然后,陈彤注意力立刻陷入更加巨大的惊讶和好奇之中。
因为,宁川做出这一切如此自然,就像一个多年老友一样,看到同伴脸上的饭粒,很自然的给她取下来。
可,他明明看不见啊。
陈彤百分之百确认这一点。
为了调查宁川的情况,昨晚她甚至调出了宁川十九年前的出生记录。
资料显示,宁川就出生在凌海市,天生失明,一出生,眼珠子就全是眼白。
这个人,自从来到世上,从来没有见过光明,也没有见识过世间的色彩。
从一出生,他就置身无边的黑暗之中。
可刚才,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禁“看”到陈彤脸上的饭粒,而且还伸手准确无误的拿下来,
即使是正常人,都不一定一下子做到,
在对宁川资料了如指掌的陈彤看来,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面,宁川纯白的眼白盯着她,仿佛能透视她的心里,看清她心中的不解和惊讶。
他微笑着,伸出手掌,
“陈巡察,再次介绍一下,本人宁川,凌海市人类与宇宙命运研究会理事、残疾人联合会荣誉会员,周易风水研究所所长。”
“世间万物皆有联系,自有因果。我受业于恩师,学得师父周易真传,不仅能卜算吉凶、命运、风水,还能够卜算其他,比如说,今日今时,陈巡查脸上有一粒饭粒。”
时间还早,太阳还未跃出东方。
小小的早餐店只有他们两个顾客。
陈彤饶有兴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这少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算命先生的话能信?
但此刻少年身上笼罩着光,泛着让人好奇的神秘气息。
仅仅四十分钟前,她听到宁川同样的介绍时,当时心中是反感的
这些身份给他带来厌烦和鄙夷的情绪。
基于从小接收到的教育,她虽然对残疾人,特别是自食其力的残疾人报以同情,但对于从事算命、占卜这种封建文化糟粕的残疾人,相当的厌恶和厌烦。
但现在,陈彤的心中只有好奇。
“真的吗?我不信。那你卜个卦,算一算我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