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高悬骄阳烈。
??浮云海,白桐岛,李氏族地。
李洵自无垠黑暗中醒来,还未睁眼,便觉全身滚烫,像被关在笼屉中蒸煮。
奶奶的,睡前又忘了关空调?
这样想着,睁眼一瞧,周遭古装剧一般的房间布景,与那铜镜中的模糊人影立刻给了其当头一棒。
“莫不是穿越了?”
他犯着迷糊挣扎起身,榻边等身铜镜中的翩翩公子随其行止,做起相同动作。
慢慢靠近,人影逐渐清晰。
恩,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尤其那鼻若悬胆,预示着某方面能力肯定不错。
李洵边品鉴边点头。
倒也勉强配的上俺前世的盛世颜值,这波不亏!
早已在前世接触过神秘力量的李洵迅速冷静下来,同时,一些回忆片段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金丹家族,三系真灵根,醉心修道,天才妹妹......
还未等他彻底吸纳完此身记忆,楼下一阵吵闹声逐渐传来。
“滚开!再不让,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翠竹搭建的方顶二层小楼前,身着赤红宫裙的短发少女被阻拦在外,面带寒霜。
“哟,老奴哪敢拦二小姐您呢!只是......”
一身皂袍的中年管事李禄在旁满脸堆笑,话中尽是谄媚,让人难以发火。
他年纪四旬上下,管事已有二十载,什么场面没见过,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只那茶壶一般圆的身子仍死死将背后房门遮挡,不留半点缝隙,表达出自身真实态度。
“少爷闭关前,千叮万嘱,此次事关重大,若有差池,便拿人是问!请恕老奴,实在不敢让路......二小姐若有急事,要不等少爷出关了,老奴一定第一个跑来通知。”说到最后,李管事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夹带一丝哭腔,似颇有几分委屈。
“你果然倒乖!姓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溶哥儿打的算盘!”
李淑真粉面一凛,厉声呵斥,丝毫不买对方的账。
“你不过一介奴仆,若非得我父看重,怎能脱身奴籍,赐下李姓。”
“既受了这等大恩,也该讲讲忠义,怎得只捡高枝儿飞去!”
听完少女这夹枪带棒的一通骂,李管事再不敢默然承受,当即身子一低,弯腰辩解。
“二小姐这话便是折煞老奴了!俺就是再没良心,怎敢忘老爷赐姓大恩。”
“与溶少爷近日往来也不过是为了少爷所托.....”
“若俺真有那等不忠之心,便叫老天爷收了来!”
说到激动处,李管事脖颈青筋暴起,好似老猫炸毛。
他这一番熟捻的赌咒发誓下来,李淑真也不好再与其争论。
毕竟是主子,和一个管事的计较实在太有失体面。
何况这些人不过是些棋子,真正可恨的还是那隐于幕后出手之人!
同出一族,血脉相连,出手竟也如此阴毒!
想到这里,少女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可惜,她平时在姑婆处修炼,身处内围,消息多有不便。
等收到侍女通报——兄长要练那自杀功法。
匆匆赶来,已是迟了一步,也不知自己那呆哥哥此时怎么样了?
自父亲破关失败身亡,家中便只留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情绪浮动,回忆渐起,往日朝夕相处之景,尽皆历历在目,李淑真双眼泛红。
再顾不得族中斗法禁令,右手玉镯红芒闪烁,就要动手。
李管事见状,忙把身一缩,两只绿豆眼左右打转,四处寻觅着什么。
正当局面一触即发,不可收拾之际。
吱呀~
管事背后那扇竹门突然打开。
听到动静,对峙中的两人气势一散,注意力俱被吸引过去。
但见一颀长男子从中走出,其身着藏青道袍,袖口细密银线勾勒的北斗七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妹子,今儿怎得有空,来哥哥这了?”揣度着语气,李洵寒暄笑道。
“哥,你没事?”
李淑真杏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语气中还夹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幸好,幸好未出意外。
一旁的李管事此刻额头汗滴,已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全无半分刚才的从容镇定,仿佛见到鬼般。
“在这白桐岛,我能出什么事?不过你我兄妹一别数月,今日倒是有许多可谈,进去再聊。”李洵说完,瞥了眼不正常的管家,身子侧开,让出正门。
“恩。”
少女乖巧点头,跟在身后,全无方才面对下人的张扬。
“慢着,李管事。”发现李禄也跟在后面,李洵眉头微皱,伸手阻拦。
“淑真过来,今日夜宴我就不便去了,溶哥那还得麻烦你通传下。”
李管事听完,本就弯着的身子立时埋的更低,附声应合。
“是是,老奴考虑不周,我这会就去通传。”
对方没再发话,李管事用眼角余光瞥见兄妹两人进了竹楼。
待那房门再次紧闭,他原本谦卑的神色立时消散,整个背直挺起来,眼神阴寒地剜了下里面。
作死的孽障,这次好运儿活了下来就敢指使他!
下次可没这么轻松...
李管事转头看向某处,回应他的只角落一处树影摇曳。
......
竹楼二层。
“哥,李溶不安好心,那【三业净明典】还是别练了。”
进屋坐下没聊几句,李淑真便直切来意。
说完双手插腰,摆出一副你不听我便闹的架势。
真不愧是‘小辣椒’,李洵快速消化着原主记忆,为了贴合人设,整理思绪缓缓开口:“妹妹也是知道的,以为兄资质若不转修功法,恐怕此生筑基便是尽头。”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滞。
骄横如李淑真,此刻也似霜打茄子,无话可驳。
修道最重地法侣财,这其中尤以先天资质为重,非后天人力轻易可改。
她兄妹二人虽出身沧浪李氏这样的金丹大族,普通外物不缺,可非主脉,所得也只够筑基所用。
尤其在父亲死后,更是暗中被人克扣,处境艰难。
若非自己乃单一水属性天灵根,未来的金丹种子,也不会被接到三阶灵脉主岛跟随族中长辈修行,从此再无需担心修道外物。
至于哥哥这木、火、土三系的真灵根,虽然不算太差,可族中也不会为其提供多余资粮。
难怪会被李溶蛊惑,盯上这门功法。
【三业净明典】在浮云海流传甚广,名头颇大。只因其有夺天造化之能,可助人提升灵根资质,便是那等五行俱全的朽木之才也有结婴希望。
千年前外海之上曾有位鸿嵘上人,就是赖以成道,名震海域,自此激发无数散修,宁可冒着爆体之险也要拼搏一二。
“我自省得,可历来只有一个上人,其他折在上面的散修更是不下百千,哥哥又何必冒这个险?”少女眼中满是担忧。
不是冒险,是送命!李洵无声反驳了下。
他不是傻子,结合原主记忆,和自身穿越而来这一事实。
基本可以断定正主已陨落在练法途中,成了垫脚的累累白骨之一。
看情形,这里头还少不了外面胖管事和那叫李溶的掺和。
男人有心宽慰,毕竟穿越未久,还未熟悉二人相处习惯,多说多错;兼之心中另有打算,他也就没有回话。
见李洵沉默不语,知道他素来一心求道,还不肯放弃的李淑真美目一转,柔声劝慰。
“兄长若顾虑那些宵小之辈欺上门来,便让小妹来应付,我看何人敢作祟!”
她这话倒也不是夸口,身为天灵根,金丹之前无有瓶颈。
及笄之年,就已练气八层,接近圆满,超过大半族人。
有她坐镇,李溶及其背后之人自是不敢乱动。
可少女毕竟阅历浅,性子急,虽是一番好意也未曾顾及他人感受。
感觉火候到了,李洵乘势一拍胸膛,豪气开口:“好男儿怎可长居人下,妹子不用多劝,我辈修道人逆天而为,向死而生,若真能长眠于道途,那也是吾辈夙愿!”
一番话落地,铿锵有力,只振得窗柩嗡嗡作响。
李淑真不再做声,静静看着眼前人。
扑棱!
窗外忽有飞鸟划过,窗纱晃动,光影摇曳,屋内诸景一下子模糊起来。
慢慢地,眼前高大身影与记忆中某处融为一体。
她已好久没见过对方,连音容都渐渐模糊,却依然记得那人闭关前也曾留下这样一句。
许久,眼角似有液体滑落,温润晶莹。
“我知道的,你们都劝不住.....”少女喉头哽咽,仿佛卡着什么,好半天才接出下一句,“这两瓶丹药,兄长且收下,或许有用。”
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瓷瓶放下,不再留恋径直往楼下走去。
在即将走过拐角时,李淑真突地顿住,臻首回转,一字一顿,神情郑重。
“兄长且放心寻道,家中还有小妹,若真有不测,我必将让一干人等为你陪葬!”
语毕再不回头,飘然离去。
这妹妹,真有意思.....
李洵靠在扶拦上,一语不发,直至那袭飘摇红裙消失在视野之外。
若他真是个普通修士,这剧情走向多半是一出异界版的性转王子复仇记。
只可惜,爷有挂!男人微笑低头看向右手。
手背上,一座九宫八卦瑶坛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