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身前这位不怒自威的男子只是瞥了苏一川一眼,在后者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松开了李不盈的耳朵,淡淡说了一句算你走运。
李不盈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别再把他关起来就行。
男子转身正视苏一川。
苏一川目光不躲不避,抱拳沉声道:“晚辈苏一川,见过前辈。”
哪怕戴上了面具,苏一川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在这位男子身前,自称一声晚辈也不过分。
男子默不作声,气机微微流动,先是感受了一番附近情况,确定没人在周围之后才淡然开口。
“何不摘下面具说话?”
苏一川抱拳的双手这一刻猛然攥紧!
随后缓缓松开,放下双手。
感受到苏一川心绪的不平静,头发半白的男子淡淡一笑。
“不必紧张,我是不盈的师父。”
“也是太一阁的阁主,杨流丹。”
听到第二句,苏一川赫然抬头,目光迥然望着杨流丹。
“前辈就是杨阁主?”
苏一川惊喜道,旋即撕去面具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地,举止突然地完全超出杨流丹的预料。
“苏一川有一事跪求杨阁主!”
杨流丹双手扶住苏一川的两只胳膊。
“起来再说,我与你师父李长风是旧交,不必拘礼。”
与师父是旧识?苏一川心底一喜,那便更好求人办事了。
刚欲说话,苏一川一下子语塞,眼神看向一旁的李不盈。
杨流丹冷声道:“不盈,自己找地方凉快儿去,再不服管教,我还关你。”
李不盈连忙应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于是苏一川将所求之事说与了杨流丹听。
听完之后,杨流丹陷入一阵默然思考。
他知道苏一川此行是来寻他,哪怕没有李长风事先的一纸书信他也知道,但却不知少年寻他是为了一算身世。八年记忆空白?这种事情,饶是他杨流丹也难免觉得匪夷所思。
苏一川心底焦急,不禁出声询问:“杨阁主可是有所顾忌?”
杨流丹无奈道:“的确有些不好办。”
杨流丹伸出一只手掌,苏一川这才发现其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这是……”苏一川呆愣。
杨流丹表情不变,轻声道:“窥测天机,自然会有代价,远不是你看到的如此简单,甚至连杨某身边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受到警示后,我给自己立下了规矩,小占一月一占,大占一年一占。大占不久前已是用去,而这个月的小占,则会赠予这次的武会第一。”
苏一川眉头一皱。
杨流丹继续说道:“你若是急,可以参与这次的太一武会,你这般年纪的自在境,拔得头筹者非你莫属。”
“若是不急,可等上一月,待一月后再来寻我。”
“杨阁主这规矩不可破半分?”苏一川沉声问道,他既不想参与这太一武会,也没有耐心等上一个月。出门前李长风特意叮嘱他低调行事,还是不要惹人注目的好。
“你这是瞧不起我杨流丹?自立的规矩,岂是说作废就作废的?”杨流丹的语气都变冷了一些。
“晚辈不敢!”苏一川不卑不亢地说道。
“哼。”杨流丹冷笑一声,“我立的规矩,可以破,但你也得拿出相应的价值。就凭你是李长风的徒弟?怕是不够。”
“不知杨阁主想要在下做什么?”
杨流丹目光突然火热,盯着苏一川的眼中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之色。
“你身上,可有一枚铜钱?”
苏一川意外道:“杨阁主如何得知?”
“拿与我看看。”杨流丹眉宇间有急色。
苏一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一枚平平无奇的铜钱安静置于其中。
只一眼,杨流丹便确定了心中猜想。
“就是这个!你把这枚铜钱送我,我就答应的所求之事。”
苏一川一怔,这枚铜钱乃是来阳川时谢丹枫交与他保管,具体是何物有何作用谢老却并没有说。
“杨阁主,不知这铜钱是何物?”苏一川问道。
杨流丹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只需交给我,我便送你一占。”
苏一川面容挣扎,良久后叹了口气。
“杨阁主不说,便恕在下不能答应。”
杨流丹眼神顿时变得尖锐起来,声音冰寒。
“你可知,现在我若出手杀人取物,是轻而易举?”
苏一川淡淡道:“自然知道,若杨阁主真想如此做,请便。”
杨流丹直勾勾与苏一川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一笑:“你这孩子,可是仗着我与你师父交好所以有恃无恐?”
苏一川摇摇头:“只是在您的地盘上,我确实如同待宰羔羊。”
杨流丹走至房间内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水润嗓,缓缓开口。
太一阁建阁之时便藏有三枚铜钱,乃镇阁之宝,根基所在。
此三枚铜钱,为初代阁主所有之物,受阳川气运温养,沾染天机,可一窥天道。
可惜在百年前,三枚铜钱遗失一枚,下落不明。
太一阁辛苦寻了百年都未曾寻到,而苏一川手上所持有的这枚铜钱,正是太一阁当初所遗失的那枚初代阁主的六爻铜钱。
六爻铜币,可测天机,此等气运之物,乃天下至宝。
“现在可知道你手里这枚铜钱,对我太一阁是多么重要了?”
苏一川一阵失神。
怎么会这样?
当日谢丹枫严厉告诫苏一川,切不可为解身世之谜而去太一阁求人占卜。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六爻铜钱交与他保管?
若今日应下此事,以后谢老找自己讨要,又当如何?
苏一川表情一阵变幻,犹豫不定。可是寻求了近十年的身份之谜,如今答案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放弃?!
“抱歉,谢老。”苏一川闭上眼睛痛苦低喃。
“好,我答应了。”
杨流丹微微一笑。
“既如此,只待天色一晚,我便替你占卜一二。”
夜色笼罩。
房间内。
杨流丹看向苏一川,轻声道:“阳川世人只知我太一阁擅长璇玑星斗之数,善卜卦测玄。”
“然而其中讲究规矩,没有这么简单,并非是外人所想那样,直接就知道未来想知道之事,直接就知道该如何做,怎么去做了。”
“牵扯越大,越不好算。”
苏一川神色郑重。
杨流丹脸色亦是十分凝重:“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若是算不出什么东西,也是正常的。”
苏一川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晚辈明白。”
杨流丹点点头,摸出三枚普通铜钱。
“先以六爻为你一卜。”
杨流丹连抛铜钱数次,一眼扫过,再次求象,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苏一川也未出声打扰。
直到最后一次铜币落地,为阳。
杨流丹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