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逛了一圈,在一个古玩摊上,蔡全无发现了一对梅瓶。
摆摊的是一个瘦瘦的三十左右的男子,摊位上零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有,但主要以瓷器为主。
“这位大哥,东西能看么?”
“爷们儿,尽管瞜。”
蔡全无之所以这么问,那是想上手看一看。
蔡全无起手没有去碰那对梅瓶,而是把手边一只碗拿了起来。
这碗上眼一看,撇口,弧腹,圈足,蔡全无从胎白处仔细端详了一下,这胎体缜密,坚致纯净,釉质光润明亮,温婉似玉。
蔡全无一看,还真有戏哎!
再看碗口口边外部与足墙分饰双弦纹,胫部蕉叶纹,中间满绘缠枝莲花及荷叶莲瓣。
这莲花花瓣饱满,枝蔓舒卷烂漫,纹饰繁复几有密不透风之感,密而不乱,恰到好处。
青花之色鲜丽明快,翠蓝浓艳,绘画技法娴熟,规矩中富有变化,极具装饰效果。
整个碗造形规整,胎质细腻,釉面晶莹滋润,枝叶蜿蜒缠绕,俊朗灵动,叶脉纤细多姿,花朵宛转盛开,美不胜收。
近足处绘莲瓣纹,排列紧密有序,整个器型端庄优雅,绘画流畅细腻,青花发色极为纯正,素净雅致。
之所以许多瓷器会有缠枝莲花纹饰,其实那是有寓意的,它代表着“清正廉明”。
蔡全无不用看底款,就知道这是康熙时的东西。
当蔡全无手腕一翻,只见碗底赫然书写着“大清康熙年制”。
缠枝莲纹饰于康熙时期是有鲜明的政治意味,为继承康熙官窑瓷器经典品种,他的子孙们皆有烧造,可以说,这只碗也算是清代青花缠枝莲碗类的老祖宗了。
“劳驾问您一下,这瓷碗儿怎么卖?”蔡全无把碗放回去,问了一句。
这玩意他是真的喜欢,要是拿住不放,他怕摊主看出来,所以假装漫不经心。
“十块!”
“哎呦喂,这可有点儿贵喽!那这两个花瓶呢?”
蔡全无装出一副不懂行的样子,挨个问价儿,这摊主有点不耐烦了。
十块钱都嫌贵,那梅瓶就更别说了。
“我说你到底买不买?怕不是来消遣爷们儿的吧?”
蔡全无差点儿没笑出声,镇关西就是说出了这句台词,直接被鲁提辖给打死了!
其实也难怪,这花枝招展的陈雪茹在他身边,摊主误以为蔡全无是在拍婆子,在这装大爷呢。
“买,当然买了,这个花瓶也是十块钱一个吧?我要了,三十块三样,您给包一下。”蔡全无装着四六不懂的样子说道。
“想什么呢?一对梅瓶一百,不拆卖!”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百?!老板您这是开玩笑了吧?您知道一百是多少吗?哥们我一年也用不了一百啊!”蔡全无一副震惊的样子。
“不要说这么多,就这价儿!嫌贵去别家啊!”老板往旱烟袋里装着烟丝说道。
蔡全无脸上堆着笑,凑上去给老板发了根烟:“大哥,咱们打个商量,您这东西我是真喜欢,就是这价格要是再稍微便宜那么一丢丢,那咱们买卖不就成了吗?”
蔡全无掏烟的时候,这位老板朝蔡全无手里看了一眼,然后接过香烟,挑了挑眉头说道。
“哎吆,这烟不错啊,三毛二带锡纸的大生产,这位兄弟,您都抽这好烟了,还和我砍这三瓜两枣的。”
“大哥,您这不是误会了吗,我哪抽得起这香烟,这烟还是从我们领导那里顺来的,您要是喜欢啊,下次我给你顺个四毛五的中华,您看怎样?”蔡全无胡咧咧道。
“行,就冲你这么义气,我肯定给你便宜一点。
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兄弟你也是行家,知道我这的东西都是真玩意,就说这只碗吧,那可是真真的康熙的青花缠枝莲碗。这一分价钱一分货,三样东西卖你九十五块,不二价。”
蔡全无知道这摊主已经识破自己的装雏的假把式了。
蔡全无的笑容此时一下就僵在了脸上,他本来还想着能捡个漏儿,没想到这人看出自己的门道来了!
不过他也确实想要,尤其是品相那么好的景泰蓝梅瓶,而且还是一对儿,属于比较稀少的玩意儿。
这对玩意,别说一百了,就是三百块钱买下来都不算贵。
于是蔡全无让陈雪茹点出八十五块钱给老板,“得了,老板,这对梅瓶我要了。”
老板没接钱,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问道:“那这只碗呢?”
“我不要碗啊。”蔡全无有些莫名其妙。
“嘿,你不要碗,我能八十五块钱卖你对梅瓶?”
老板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九十五块钱可是你打包的价格,合着,我给您便宜的,您都算这对梅瓶上了?!”
得,蔡全无只能让陈雪茹再掏出十块钱,把那只碗一起买了下来。
蔡全无也没想到这个摊子上真有好东西,而且老板也识货,摊子上基本上都是明清的玩意。
只是数量不多。
刚才那只碗不是蔡全无不要,他是想等一会儿把陈雪茹甩了,自己一个人过来买。
好玩意,总不能全给她陈雪茹了吧?
当然了,这摊子也有几个民仿,蔡全无拿的那只碗旁边就是一个民仿,不过质量确实不错。
打包的时候,蔡全无拿起那只缠枝莲碗,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兄弟,咱们行内的规矩,这事儿可不带反悔的!”
摊主看着蔡全无停下动作,还以为他后悔了。
“算了,你要是真后悔,我也认了,反正我这是真品,不怕卖不出去!”
这摊主都要把钱给蔡全无还回来了,谁知蔡全无突然冒出一句。
“不对,是假的!”
嘿!我这都还你钱了,可不兴这么闹的。
“我说兄弟,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真宗景泰蓝梅瓶,这玩意儿真假还不好判断吗?!”
摊主都急了,你不买可以,但是你不能坏我名声!
蔡全无却没理他,而是拿起了手边的另一只小碗,正是他刚才看出来的一个民仿品。
“这是嘉庆官窑。”摊主看到蔡全无拿起的碗,连忙解释说道。
“不对,这个是仿的!”蔡全无斩钉截铁的说道。
仿的?
摊主有些生气了,这要是嚷嚷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再说了,你买的又不是这只碗,假不假和你有关系吗?
“小子,你少跟爷们儿打马虎眼,我摊子上确实有几样民仿,可别和这件混为一谈喽!”
老板是真的急了,都把蔡全无给他的半截烟扔到了地上。
他觉得,你要是想杀价儿,大可以商量着来,没必要这样,这种杀价的办法有些太损儿。
“谁跟你说是民仿?我跟你说啊,这就是现仿的!”
蔡全无转着小碗儿,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个现仿!
“你开什么玩笑,现仿是啥?你是想说现在还有人开窑造假了?”摊主质问道。
蔡全无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差点忽略掉了这个碗。
因为前世他也逛了不少古玩摊,所以对于古玩摊上有现仿的,实在是习以为常,所以刚开始看到这个小碗,判断出是现仿。
蔡全无用手指着碗上一道头发丝那么大的细纹说道:“老板您看,这碗估摸着是拼接碗,这一边是嘉庆官窑的,可是另一半我想是近几年拼接的吧。”
看着蔡全无不像是在耍手段,摊主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拿过小碗看了看,还真有一道细纹,这细纹从碗口一直到碗底,把碗从上到下分成了两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老板又用手掂量几下,腮帮上鼓起的肌肉,明显是他咬了牙,只见他心中一狠,然后用力一掰,整个小碗儿变成了两半。
蔡全无站了起来,他被老板突然的举动给吓着了。
摊主阴沉着脸,看了看瓷碗洁白而锐利的断层,摇了摇头,他知道,真正的老玩意不会是这个表现,只有新东西才是这样。
摊主将一半真品瓷片放在摊位上,另一半直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哎,我说老板,您这是干什么?”蔡全无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半片瓷片说道。
“爷们儿的摊子上,没有假货!”
“嘿!地道!老板您是真爷们儿!”蔡全无举着大拇指。
夸赞的同时,蔡全无指着剩下的半只碗说道:“老板,您能不能说一下,这玩意是在哪儿收的?”
摊主苦笑一下:“三天前的一个晚上,有一年轻人寻摸过来卖我的,他说家里母亲得了病,急着卖钱。
现在看来,我这是着了道了,不过这种人也别想找到他了,十有八九已经离开这一片地了。
这玩意爷们要不是粹了它,这市面上还有个好吗?岂不是都是赝品了?那日后咱们的买卖,还怎么做啊?!”
蔡全无刚才还已经想到了,肯定是有人故意卖给这老板的,听老板这么一说,还真和自己想的一样。
不过,听了老板后半句话,蔡全无的心里也有些沉重了。
赝品对于古玩市场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最早的时候人们在古玩市场需要锻炼的无非就是眼力,看能不能判定是不是真品,鉴定是哪个朝代仿的,看值不值钱。
但是有了现代仿品进去市场,那真是铺天盖地,哪儿都是这玩意,这市场也就没法玩了,所以劝退了很大一部分买家!
到了后世就更厉害了,买古玩已经没法去鉴定,那概率和赌石都差不多了,就算是真正的行家来了,也是吃了亏的多。
所以你要是想在古玩方面闯出个名堂,家底不够丰厚的,在后世很难成为专家,毕竟打几次眼后都亏掉了裤衩子,伤筋动骨的,这行你也玩不下去了。
当然,那些假专家,他们有他们的玩法。
蔡全无告别了摊主,和陈雪茹一人一个梅瓶就离开了琉璃厂。
临走的时候,这摊主还自报姓名叫仇金龙,还说要和蔡全无一起逛鬼市。
一听到鬼市,蔡全无眼睛一亮,连忙把寻自己地儿告诉这老板。
让仇金龙去鬼市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叫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