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吸气声在房间中响起。

李维睁开了眼。

杂乱的阁楼，硬木板床贴窗放着，角落放置着两只充满着腐朽气味的皮箱，皮箱边的架子上放着两套换洗的衣服。

狭小的空间里，这就是李维的全部家当。

小孩的手软弱而无力，强撑着身体坐在床头。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李维扶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两天他的脑子里多了一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不清楚自己是被恶魔附身了，还是碰上了那些喜欢捣蛋的魔鬼妖精，总之，他必须在这种情况变糟糕前攒够钱去找修女让自己祷告一次。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摸了摸干瘪的钱包，李维知道自己不能再休息了。

麻利的穿上旧衬衫，换上灰色吊带裤，脚上套着大了两号的大头皮鞋，蹬蹬蹬的下了楼。

和正在门口织衣服的房东苏珊奶奶打了个招呼，李维匆匆跑出了门。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劳啊。”苏珊笑呵呵的看着跑出门的李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孙子，满脸宠溺，手中的剪刀一下又一下的扎着放在篮子里的穿着灰色吊带裤的布偶娃娃的脑袋。

喧嚣的街头，到处是吆喝的小贩。

灰质岩石垒砌而成的高楼矗立在城市中间。

肮脏的水沟中混杂着人畜粪便。

李维穿行在蒸汽汽车的鸣笛声与马车车夫的咒骂声中，他差点就被一辆路过的马车撞倒。

“滚开点，你这个赶着下地狱的臭小子！”

“抱歉，抱歉。”

一路小跑着来到约克街10号广场，李维赶跑了一群正在觅食的肥鸽子，快步走向广场西侧的一处石墩旁。在这里，一群半大孩子正蹲坐着聊着天。

“嘿，李维，你来了，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吗？”有人和李维打着招呼。

“之前联系的工厂突然说人够了，那群肮脏的吸血鬼，就是不想按工会的提议花大钱雇佣我们。”李维臭着脸，抱怨道，他突然觉得头皮有些痒，用力的挠了几下，扒拉出一只虱子。“这该死的小虫子，居然还想着从我身上吸血，它不知道我们的血都被那群装模作样的绅士们吸干了吗？”

“哈哈哈。”李维的笑话把这群半大小子都逗笑了。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看来我们只能继续做临时工了。”有人接口说了一句，顿了半晌，那人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有见到小约克吗？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了，他妈妈说三天前他接了一单生意，就没有再回过家。”

“是啊，还有水手巷的维克兄弟，听说他们也不见了。”

李维听着他们的谈话，眯起了眼并未接话，他看向街对面的另外一群人，他们都是成年人，身材比他们这些小屁孩高大的多。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群人下的手？”

李维的话引来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毕竟两拨人因为工作的事情，时常会有冲突。

当然，赞同归赞同，但没有人会想要出这个头，也没人提出去寻找失踪的同伴，这个时代，顾好自己小命才是首先要做到的。

毕竟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来活了，来活了！”见到一辆马车上走下来的衣装得体的绅士，李维这边的一个新来的小年轻忍不住呼唤道。

“别激动，别激动，安静一点，一般坐马车来的绅士们都不太喜欢吵闹的人，他们是体面人，自然需要体面的工人。”这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在传授经验。

李维眯着眼，一言不发，安静的等待着。

“小先生们，我需要两个人，能吃苦，有野外经验的人帮助我寻找一些草药，包食宿，报酬是每人每天2便士。”中年绅士捏着自己的老鼠须，来到这边，拿出一张清单，以及两份合同，看起来挺正规的。

“我!“

“我我！！”

“先生你看我怎么样？”

每个人都使出了力气，争取着这份工作。

“呵呵，你们都很热情，但我只需要两个人。”中年绅士摇了摇手，脸上依旧带着笑说道：“这样吧，就由我来挑。”

“你，和我走。”

他点了一名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黑皮肤年轻人，他是上周新来的，叫尼克，因为肤色的原因，他和李维一伙人不太对付，一直都很沉默，不过因为骨骼比较大的缘故，倒是得到了许多不错的出力活。

中年绅士边走边看，最后在见到李维的时候眼睛一亮，这是个漂亮小孩，白皮肤，金发，蓝眼。

“剩下的，就你吧。”

“好的，先生。”

李维接过合同，粗略的看了眼，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觉得这位绅士的面相不像个好人，但他的钱包不允许他拒绝一份看起来正规的且报酬优渥的工作。

李维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跟在中年绅士的身后和尼克一起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又一辆马车来到了这边。

......

日暮西沉，昏黄的光线洒在大地上。

马车疾驰在林间公路上。

尼克坐在马车的一角一声不响有些拘谨的低着头玩着手指。

李维倒是显得自然一些，对于这位叫做约瑟夫的中年人的询问一一应答。

只不过对方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却让李维的内心产生了一丝警惕。

这人一开始倒是问了一些有关于草药方面的知识，李维有过几次野外的经历，倒是知道一些草药的常识，对答还算过得去。

但等到马车出了城后，他忽然像是换了一副嘴脸一样，开始询问起李维和尼克的家庭情况，李维留了个心谎称自己父母是当地的工人，以及有个当警察的叔叔，而尼克却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他家里就他和两个弟弟。

虽然心中怀疑，但李维依旧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使坏的表情，就在他想要继续试探的时候，车厢忽然一阵颤动。

“吁！”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忽然骚动起来。

李维一脸警惕的靠向门口，想要拉开门冲出去，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厢的门却是从外面被拉开，两名持刀的壮汉冲了进来。

“下车！”

尼克低着头，颤抖着走了出去。

李维回头看了眼约瑟夫，见他一脸谄媚的看着那两人，心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碰上坏人被骗了，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反抗，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他只能见机行事。

两人中的疤脸男见约瑟夫一脸嘚瑟不动弹的模样，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你也一起下车！”

“大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明明我只要带两个小孩过来的？”约瑟夫捂着肿起来的脸，怨愤的看着疤脸男。

“呵！？”那人看了眼约瑟夫，直接拔出短刀，一刀嘎掉了约瑟夫的耳朵。“要不是货主说要留人命，你的脑袋会和这只耳朵一样！”

哈哈大笑的疤脸男吓得约瑟夫陷入呆滞，转瞬之后不停磕头祈求。

“啊！我下，我下，您不要杀我！”约瑟夫整个人直接崩溃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他捂着耳朵，裆下潮了一片，连滚带爬下了车。

李维看了眼疤脸男，心脏跳动的厉害。

“走吧！”疤脸男瞪了李维一眼，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提着他的后衣领走下了车。

李维直接被丢到了一辆囚车中，他因为身体本来就虚弱的原因，这会只觉得头晕目眩，靠在木栏上大口喘息着。

陆续有人被丢进囚笼，李维躲在角落中，冷眼旁观。

有人反抗，被折断了手，有人逃跑，被打断了腿，

一个笼子里装了足足十六个人，十个成年人，六个孩子，人挤人，臭气熏天。

黑色的油布盖在囚笼上方，失去了光。

有人低声哭泣，有人疯疯癫癫，有人眼神空洞，有人呢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