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崖。

在被箭头瞄准的一瞬间，秦朗不由脊背发寒，头皮发麻！

不用猜也知道，在自己背后张弓的是曹渊本人。

作为上届永州大比的第二名，修出三颗天丹的妖孽，秦朗自认对上晋国年轻一代的任何一人，只要对方实力不超出自己三个小境界，都有一战之力。

除了曹渊。

没办法，对方投了个好胎。

作为庆王唯一的儿子，曹渊从小便被倾注了难以估量的顶尖资源，单是拜过山头的师长便有不下二十位，其中有接近一半都是神楼境的封王强者！

晋国封王榜上，第二名魔门领袖虞山是曹渊的外公，第七名虞万是虞山的长子，曹渊的大舅，也是当今晋国的征西大将军，第十名庆王曹坤更是曹渊的亲爹……

最重要的一点——

传闻晋国唯一的皇、那个从开国存活至今的老不死，已经指定了曹渊做自己的接班人，欲要将其培养成一尊皇，接替自己再护晋国五百年太平！

若非如此，庆王父子又岂敢在晋国只手遮天、胡作非为？

“能被那个老不死看上，曹渊的天资肯定是整个晋国独一档的，现在的我肯定比不上。”

“不过……”

“我听太上长老提及过，这个曹渊尽管有着足以让所有封王强者都艳羡不已的天赋，可对修行一事却并不是很上心，反而热衷于利用手上的权力为非作歹。”

“对他而言，提升一个小境界比不上覆灭一个宗门，将一门武学练至出神入化比不上猎杀一位同辈妖孽，多提升一成意境比不上多拐一位神女上那驾马车……”

“所以，他眼下的修为只有凝丹五重。”

是的，秦朗拼死拼活、几乎将一切时间都用在修行上，才在十八岁堪堪迈入了凝丹三重。

可十六岁的曹渊在犬马声色中，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比自己超出了两个小境界！

何其讽刺！

“修士在凝丹期修出的灵丹分为天、地、人三等，以曹渊的身份，凝丹五重，必定五颗全是天丹！”

“论实力，目前的我不如他！”

“甚至三丈之内，我很可能撑不过十招。”

“不过……”

“对方想在数百丈外一箭杀我，那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秦朗提起周身灵力，将之灌注到双足，不断使用云梯步往山顶走去，同时右手握剑，衍化招式，令剑体嗡嗡作响，准备应对来自曹渊的猎杀一箭。

而同一时间。

停在山下的那驾奢华马车内，手持猎弓的正主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弦开弓，反而像是为了炫技一般，又往弦上慢悠悠地添了一支箭。

而后，他似乎觉得两支不够，又不紧不慢地添上了第三支，第四支……

几个呼吸后，那张弓上便已经足足搭了九支箭。

正主的动作看上去很慢，可并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下一刻，马车内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子语气轻佻，和方才下令赤奴挥拳的声音一般无二，正是庆王之子曹渊：

“阿晴，可有兴趣和我赌一把？”

“你输了，今晚在马车上和暖冬、凉夏一起侍寝。”

此言一出，在外头驾车的黄裙二女顿时脸颊羞红，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而车内则是另有一女子语气冷淡，听不出一丝恭维顺从，不过声音很好听，宛若风中紫铃：

“九箭中其八，余一落空。”

“赌注照旧，一串糖葫芦。”

“哈哈，成交！”

当女子的最后一字落下，男子笑着松开了弓弦。

顿时，九箭齐发——

目标皆不相同。

几乎同一时间，掀开一角帘子的那根竹签也被人抽了回去，使得帘子完全垂下，从外看去，整座马车又恢复了之前的神秘。

嗷呼，嗷呼……

下一刻，经由名匠设计打造的箭矢撕开寒风，制造出了宛若凶兽咆哮的声响，朝着风雪崖上的“猎物”奔袭而去。

它们宛若九条猎犬一般，各自盯上了不同的猎物，撒腿追逐，凶猛扑杀。

此时，风雪崖上，上百名赤血宗弟子已经有超过一半被雪潮吞噬，只剩下五六十位修为已经步入凝丹境的弟子还在为了一线生机疯狂往山下逃窜。

从马车所在的位置望去，这一幕无异于群兽下山。

而曹渊，是山下唯一的猎人。

和以往的几次狩猎相比，今日猎物的数目不算多，但质量还算可以。

凝丹境放在任何宗门都是精英，更何况在雪崩的死亡威胁之下，许多猎物会爆发出让人难以预估的速度，这就加大了中箭的难度。

不过……

狩猎让人乐此不疲的地方正在于此。

倘若猎物实力太低、奔跑太慢，那和在校场上射靶子、草人有什么区别？

在那种条件下定的赌约，即使赢了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次二舅为我寻的猎场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有否让我瞧得上眼的猎物。”

马车内，男子言语轻蔑而戏谑，仿佛并没有将上百名赤血宗弟子当做人来看，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视人命如草芥不对的觉悟：

“暖冬，凉夏，中几箭了？”

车夫位置，听到自家主子的问询，两个黄裙女子紧盯着风雪崖，开始实时汇报情况——

首先中箭的是赤血宗众人中领头的那位师兄，他是见势不妙第一批往山下狂奔的，再加上自身实力出众，所以在数十人的队伍里遥遥领先。

也正因如此，他距离马车最近，所以被箭矢第一个寻上。

此人的修为和曹渊一样，同为凝丹五重，可当发现箭矢来袭时，却怎么也避不开一箭，只能在绝望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膛被贯穿，随后整个人被钉死在雪地上。

鲜血从伤口淌出，宛若一朵红花在雪山上妖冶绽开。

原本以此人的天赋和身份，将来在赤血宗是有望成为一峰之主的，再不济也能当个实权长老。

毕竟他投胎也不错，亲爹虽然比不上庆王，但在赤血宗也算是个上层人物，否则这次追杀重伤状态下的青剑门妖孽弟子秦朗，这个白捡功勋的任务也轮不到他来领头。

今日换作永州官府的任何一位公子，即使是州牧之子，他都有信心让对方手下留情。

可惜，他碰上了不讲道理的曹渊。

马车上。

两位黄裙女子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人的尸体上多停留一瞬，只是在确认对方中箭后，其中一人笑着吐出一字：

“一。”

几乎同一时间，风雪崖上又有一人中箭倒下。

于是另一位黄裙女子也笑吟吟开口：

“二。”

“三。”

“四。”

……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

每一字落下，都有一名赤血宗弟子被箭矢贯穿身躯，倒在血泊中，仿佛一朵朵红花在一张洁白的画卷上绽开。

可从她们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怜悯，唯有浓浓的嘲弄和不屑。

宛若恶魔低吟。